第二天一早,我穿着白丝袜、天鹅裙,匆忙赶到了剧院的后台。四周一片喧闹,洗衣房的太太们已经开始晾晒衣服。
“吉里小姐,难得见你迟到!”一位胖太太边掸着戏服边伸头笑道。
自从我被提升为三级演员后,就没有人再叫“小梅格”这个昵称了。大概是上一个三级演员已成为侯爵夫人的缘故。
我跟胖太太寒暄了几句,然后被前方传来的嘘声、惊呼声、嬉闹声夺走了注意力。胖太太撇撇嘴说:“吵一早上了,怎么骂也不听。”
走过去,只见一个合唱团的小姑娘坐在旋转木梯上,嘴巴张成椭圆形,语调夸张地读着手中报纸:
“音乐界的狂欢:乐神莫扎特(1)二世即将光临巴黎!”
一个过气女演员挥着毛绒扇子,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说:“这些乐评人真不怕烂舌头,只要是个唱得不错的人,就说成是‘莫扎特二世’、‘莫扎特复生’。”
众人哄笑。有人说:“《戏剧杂志》本来就很不靠谱,能在上面刊登消息的基本都是有钱人。”
“这人谁啊,会来我们剧院吗?”
“估计是个三流作曲家吧。我们剧院是他说来就能来的吗?”
这时,读报纸的小姑娘翻到了后面的内容,惊愕地捂住嘴说:“……我的天,你们一定会为刚刚说的话而后悔,来的人是赫斯特……”
话音落下,众人瞬间沉默。
原因无他,赫斯特在音乐界的名气实在太大了,说他是“莫扎特二世”真的毫不过分。连我这样深居简出的人,都能随口哼唱一段他写的曲子。不过,令我略感奇怪的是,上辈子的世界中,似乎并没有赫斯特这个人。
长久的死寂过后,有人小声发问:“听说他还是个建筑大师,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哪有人能同时兼顾建筑和作曲。”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一动,脑海莫名浮现出魅影的身影。这三年来,他在剧院现身的次数逐年减少,到今年,更是只现身了两次,有一次还是守夜人为偷懒而编的谎话。
不是没有跟吉里夫人旁敲侧击地问过他的去向,吉里夫人的回答是:“他在专心教导克里斯汀。”
得到这个答案,我既羞愧又气恼,恨不得立刻失忆,从未想念过这个人,但他总是能以各种形式入侵我的大脑,好比现在,听着赫斯特的八卦,我竟然又联想到了他。
“不知道这个赫斯特,有没有亨利先生厉害。”亨利是我们剧院的御用作曲家。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凡是出演他歌剧的女演员,从首席到伴舞无一不红,其中有个甚至在去年年底成为了伯爵夫人。”
此言一出,众人就像是被枪声惊起的鸟雀,唰的一下,四处飞散了。
只见几分钟前还在唱诗般读报的小姑娘,动作神速地扔掉报纸,提着裙子跑进更衣室;那名过气女演员也丢下毛绒扇子,走到化妆镜前簌簌扑粉;几个小舞女围作一团,叽叽喳喳地比较着戏服的款式。
仿佛下一秒就有大人物来巡视一样。
我站在旁边,看得无比震撼。
与此同时,专属首席女演员休息室的那扇大门,缓缓开启一道狭小的缝,传出卡洛塔轻盈犹如琴弦震颤的嗓音:
“你们再怎么打扮都是没用的。他来巴黎,只可能是为我而来。”
很显然,在赫斯特的魅力之下,她跟这些迫切想要展示自己的女孩们,没什么两样。
这场忙乱最终止于吉里夫人的出现。她穿着那身不变的黑纱长裙,面无表情地一杵手杖:“安静!排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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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演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跳到了卡洛塔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