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我骤然惊醒了过来。
人虽然醒了,那种被一步一步逼至绝境的心悸感,却还滞留在心口久久不能散去。摸了摸鬓角的发丝,已经湿透了,看来梦外的我也哭了。
窗外阴云密布,隐隐有雷鸣从远方传来,仿佛深黑的大海在酝酿咆哮。
同一时刻传来的,还有敲门声。
“梅格,开门。”是吉里夫人。
我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打开门,然后立刻被她紧紧抱在了怀中。这拥抱来得突兀极了,我不禁当场愣住。
自从克里斯汀来到剧院以后,她就很少这样拥抱过我了,因为实在是忙不过来——除了我和克里斯汀,她还有一整个芭蕾舞校的孩子需要照料。
眼眶有些发热,我刚要准备动情地说些什么,就被她重重地一把推开。只见她用细长的手杖顶开房门,拿起桌案上的一盏金黄烛台,仔细地照看屋内所有的阴暗角落,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怎么了,妈妈……”
她看了我一眼,紧接着猛然掀开了我的被褥。雪白的床单上,一枝系着浅黄纱带、因枯萎而发黑的红玫瑰,静静地躺在上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这枝玫瑰掷在了我的脚下:“梅格·吉里,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听见这句话,我脑中嗡的一响:“他?什么他?”
“梅格·吉里,你要跟我装蒜是吗?”吉里夫人的语调下沉,“你我都明白他是谁。假如你没有见过他,怎么可能突然唱得那么好,又怎么可能让克里斯汀当众献唱——你可不会做坑好朋友的事情。”
“那是因为克里斯汀她告诉我说……”
“够了,梅格!我不想再听你撒谎!听着,我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你从他哪里得了什么好处,总之你给我听着——不要再跟他联系了,他不是你能够接触认识的人!”
这时候再装傻就太假了,我沉默几秒钟,艰难地问:“那,为什么克里斯汀能……”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难看,吉里夫人口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孩子,你要相信,作为一个母亲,我是不会害你的。”
闪电是锋利的鲨鱼鳍,迅疾地割开了夜幕。
海一般的黑云,终于化为雨点落下。彩绘玻璃窗上的天使图案,很快被狂风抛来的雨珠砸得面目模糊。
我看了一会儿,垂下眼,声音很轻:“我记得您说过,克里斯汀也是您的孩子。”
“她当然是我的孩子,”吉里夫人说,“但她和你不一样,要不是父亲的去世给她打击太大,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出色的音乐家。梅格,她是个天才,他也是……我有跟你讲过他的故事吗?”
她是个天才,他也是……脑海里反复地回响着这句话。埋在皮肉筋骨之下的才华,被钝刀子一寸一寸地剖了出来,摆在一起称斤论两。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自卑过。
心脏一阵紧缩,我差点失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