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找把柴刀别在腰间,到门口唤上老狗阿花,准备看山去。
秀兰追到门外:“到山上仔细着点。”
保成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真啰嗦!”
保成这代同一个爷爷的保字辈兄弟有八个,都墙挨着墙在明堂弄里住着,兄弟之间各起炉灶,相处得也还算**。保成的房子旁边有一处空园子,先头是二爷爷的地,现在由堂哥保进管着。等山上的树卖了,保成划算在那园子上造两间房子。保进倒是个好讲话的人,可他那个老婆香菊不是个善茬,生得一张马脸,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青白的死人色,抱在怀里的小毛头看到她那张脸,不到一分钟准吓得哇哇大哭。整个房头里的女人就数她背后的动作最多,自己装老好人,拿别人当枪使。
保成路过保进家门前,正碰上香菊起火做饭,烟囱堵上了,灌得满屋子都是浓烟,香菊跳着脚搬架梯子来捅烟囱。
保成正走到烟囱下面,见这架势吓一跳急忙叫:“哎——哎——”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香菊手里的竹把子快速往烟囱里一捅一拉,“嘭”一桶锅煤劈头盖脸地向保成砸了过来,保成顿时就成了煤矿里的挖煤工,满头满脸都是黑呼呼的锅煤。
“香菊——你是故意的!”保成气得嗷嗷叫。
“哎呀!保成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香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笑非笑地盯着保成,眼角那两条大金鱼尾骄傲地翘着,青白色的马脸映着从屋檐角漏下来的那一线阳光,竟泛出了淡淡的黄色。
“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没注意到,谁信?”这个马脸婆真当恶,保成心里狠狠地骂着。
“我在梯子上,你在下面,这么高,我真没看见你。”香菊看到保成这狼狈样,心里笑死了。
“哼,我劝你做人不要太恶 ……”
保成用力蹬蹬脚,让身上的锅煤落下去一些。原想回家换件衣服,一想到这样回去,难免又要被秀兰数落几句,今天也够晦气的了,反正要上山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保成愤愤地向前走去,在弄堂拐角处闲坐的太奶奶看到保成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撇着一张 没有牙齿的嘴问:“保成啊,你家的烟囱堵啦?”
保成头也不回,边走边说:“烟囱没堵,心堵得慌!”
死娃山脚下正春意盎然,满路都铺着紫色的地丁花,脚踩过去,花丛里突然跳出一条油黄黄的四脚龙,飞一般地又窜进草丛里去了。山坡上的秀线菊开了,白得像雪,几只蜜蜂在花朵中间飞进飞出,忙忙碌碌的。红杜鹃,紫杜鹃都打起了尖尖的花苞,像蜡烛那烧得通红的烛芯。满山的松树也开始浪起了松花,一片茫茫的鹅黄,松脂的青香味扑鼻而来,把人熏得陶陶然欲醉了。
保成望着眼前这般美景,一股幸福的自豪感从心底油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