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鑫到秧田撒完谷种回来路上遇到保成,想起一件事情来。
云溪村有一对出了名的懒料,哥哥叫金洪,弟弟叫金明,两兄弟十几岁上父母就相继病死,成了孤儿无人看管,长大后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又横又无赖,成了村里的一大害。前些年兄弟俩因为入室盗窃被抓去劳改,坐了几年牢,最近刚刚给释放回来了。
这两金兄弟家的门口跟金鑫家的后门是正对门,自从这两个三十出头的老光棍出狱后,生了一窝女儿的金鑫夫妻整日心惊胆战,大女儿春梅十五岁了,出落得面容姣好,体态婀娜,惹得两个寂寞难耐的光棍常常坐在对门盯着看。弄得金鑫夫妻俩个白天下地无法安心干活,夜里睡觉也做恶梦,为了怕夜长梦多,金鑫干脆就把后门给堵死了。
那天凌晨时分,天还是乌胧胧的,金鑫起来解手,听到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怕遇上贼骨头,就从窗户缝里朝外面张望 ,发现对面那两兄弟正打着天色暗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搬着木头。
金鑫仔细看那些木头都是鲜活被刮了皮的,飘着一股浓郁的松木香,切口非常平整,都是用锯锯断的,木头的径口都很粗,这么大的树除了保成的死娃山,其他地方怕是不容易找到的。明显他们正在偷保成的树去卖,而保成还蒙在鼓里呢。
金鑫看到这一幕后,心里十分纠结,一方面保成跟自己是要好的兄弟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损失钱财坐视不理,另一方面这兄弟俩是对活阎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己实在是招惹不起。最后他只能吩咐艳红去给秀兰提个醒,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知道保成那木头脑袋有没有点通。
“保成——”金鑫在保成背后猛喊一声,要吓他一吓。
“哎——,吓我,在忙什么呢?来歇会。”保成见金鑫来了,准备拉着他聊两句。
“忙着呢,秧田里要撒谷种,哪有时间陪你闲,我要回去了 吃过午饭田里还要忙嘞。
保成说:“不成,我要上山去,你陪我一块去看看罢。”
“你的山我去看什么,不去,不去,我可没山指望着发财,不种地要饿肚子嘞。”
金鑫可没那么傻,万一保成山上真丢了树,他一定要拉着自己去公社告状,到时侯矛头如果指向两金兄弟,自己头上这顶告密的帽子就扣牢了,想想那俩懒料流氓能不报复自己,能给自己的好果子吃?
金鑫想到这一层,真急着要跑路了,最好跟保成话都别急着搭,让人看见以为自己在告密,一会可是真脱不清干系了。
“走了,走了,家里等着我午饭,你慢慢看吧!”金鑫说着拔腿就走,脚下一起劲,一只不争气的破解放鞋的鞋帮“咕”给擦穿了,半只脚掌当下就得到大解放,从鞋子里面逃了出来。金鑫急忙把脚掌塞回鞋子里,可刚迈开步它又滑了出来,只能把那只破鞋脱了,一瘸一拐地走。
“急什么急,背后又没有老虎追着咬你。”保成哪会想到金鑫心里有鬼,傻笑他那熊样子。
死娃山从前有条上山的小路,因为近几年鲜有人上山,路渐渐地就被草木荆棘掩盖得不容易寻找到了。保成还记得那条山路的大概位置,东边山斜坡处有道小水沟,大雨来的时候,山上的雨水就会沿着这道水沟冲下去,沟底有个小水潭,常年积着一汪清澈的泉水,大旱年都不会干涸,上山的路就在那水潭附近。那年天大旱,保成跟着刘大余去那水潭里取过水,因为这山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会去那里取水喝的,当时刘大余还指着那山路给保成看过 ,所以保成知道有这么条小路可以通到山顶。
保成原以为寻找山路需要费点劲,到那里他才发现山路已经完全被打通了,路两边的青柴往一个方向顺溜地躺着,路边的树枝也被折断了不少,看来最近一直有人在这里活动着。
保成当即明白山上发生了什么,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脚也软绵绵的走不利索了。早年闹饥荒时,他也干过这事,为了活命形势所逼,他跟保平时常半夜三更到山里去偷树卖,换点救命的粮食。那时侯去偷树续命的人多了,眼看就要饿死,还怕什么批斗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