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资本主义……”
保成咽着口水勾一汤匙腌辣椒放在碗里拌拌,一吃还是淡,又勾了一匙。
“辣么?这辣椒很辣的,我放一点就觉得辣了。”金鑫见保成一匙一匙的放辣椒……
“不辣,现在味道正好。”保成久没吃着这样有滋味的了,“稀里呼噜”半碗转眼就下肚了。
“那事跟保平讲过了?”
“没赶着,保平大早就到桥西去了。”
“这事还是不要去插手的好,你想,现在是什么情况?自留山自留地就分这一回了,错过去,可能一辈子都没了。那女人傻不傻,能不能要,是保平他自个的事,你一搅和,到后头不管是什么结果,里外都要怨到你头上来的……你听我的,不会错。”
保成只顾埋头吃,金鑫的话听在耳朵里,也没吱一声。
“妈,秀梅把我的碗打翻了。”
“哎呦,我的天,你们这帮来讨债的,早该把你们饿死算了!”
艳红的声音瞬间尖锐起来。
金鑫那四个女儿正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红梅面前的碗倒了,糊答答的面汤流了一桌子。艳红急忙找块抹布过去擦,秀梅没等妈妈开口骂,先“哇”一声哭了起来,看上去做了坏事的还更委屈些。一会,骂的骂,叫的叫,哭的哭,乱作一团。
保成使劲咽口水,带着幸灾乐祸的口气对金鑫说:“你家可真热闹,如果再生几个就凑成七仙女了,到那会还更热闹。”
“有得吃,还堵不上你那张嘴。”金鑫给一群女儿吵得头都胀了。
“嘿嘿……”保成干笑几声,金鑫是什么忖头,给女儿都起个梅字,春梅,红梅,秀梅,雪梅,那多梅,多霉!怪不得这屋子里都比别处格外凉些。保成这会想起自己那儿子,心里舒服多了。
直到傍晚,去相亲的人才回来。大余和保平父子俩都穿着中山装,大余是藏青色,肩上背着一只黑皮包,很正式。保平是银灰色,比父亲身上穿的那件要新得多。母亲追云身上还是穿着那件蓝款款的大襟,头发上搽了油,整整齐齐地往脑后拢着,挽起一个发髻。
大余是追云搀着回来的,红光满面,比西山头那通红的落日还要艳,整张脸像烧旺的碳火。保平在老俩口身后隔一段距离跟着,没喜怒也不吭气。
房头里的叔伯姑嫂奶知道保平去相亲都挂着心呢,听到动静个个都探头出来问:“阿云,你家那媳妇讲定了么?”
“快……快……快了……”大余的脸似要胀裂了,舌头僵硬,字一个一个从喉咙里面往外撬。
追云的脸色非常难看,大余这个样子,她很焦心:“你这病,酒吃不得咯,说多少遍都不听,命是你自己的,你不要,谁救得了。”
“谁?……哪个……说……吃不得的……”
“曹医生千叮万嘱的!”
“曹……医生……懂个屁……赤脚医生……”
保成见父亲又喝得烂醉,啥没说,过去帮忙扶到床上去躺下了。见了保平,也没说什么。
不到半月,刘大余就宣布家里要请酒讨媳妇了。房头里的人听到消息一片哗然,这不也太快了,跟小孩子过家家玩的一样,三三两两凑到一块闲话也多了:
“是个傻的呀,不傻,就这么想拿进门,做梦罢!”
“不必说了,为什么?大家心都明白。”
八十多岁的太奶奶见明堂弄里这帮内堂闲着没事又在乱嚼舌根了,拄着拐出来骂:“别个讲讲就算了,自家人也下巴骨头烂了?”
太奶奶老得牙齿全掉光了,头发也稀得遮不住头皮,像棵被虫蛀空心的老树一样,可在这明堂弄里讲话的权威还在,她那么当街一喝,那几个成心看笑话的老娘们都识趣地散开了。
也有人听闻保平要结婚了,赶紧跑过来探探口风的:“大余,恭喜啊!保平讨了老婆,可就只剩下春花了,姑娘也耽误不得,我家有个亲戚,想托我来问问,你要觉得合适……”
来人话没讲完,大余就冷笑一声说:“我家女儿是这么好想的,做梦去!”
接亲前,保平不吃不喝在床上睡了两天。保成没说什么,按父亲的吩咐发请帖去了,房头里这些不必说,亲娘舅是必须接来的,姨娘叔伯在外头的也要把信送到,这些都是嫡亲。至于那些表的,老娘追云说了:“时间这样紧迫,顾不得面面俱到,能便点,就便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