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舍得呀他!”保成听说父亲给人家送了蜜枣,心疼,家里的孩子都不舍得递一颗来吃,拿出去送人,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余叔是着急给保平找对像,眼看就要分山分田单干了,还能不心急火燎的。”
“短时间上哪里找人去,又不是畜生,公的母的拉一处就成。”
“桥西老赵家有个半傻,脑子不太好,可人生得蛮俊俏,家里急着想把女儿嫁出去,没条件,余叔属意这个,父母好讲话,马上登记迁户口。”
“半傻是多傻?”
“大约就跟三四岁小孩那个样,傻不愣登的。”
“扯白,我爸多精明,怎么能找个傻子回来当媳妇。”
“我扯白……还是你脑子没转过弯来,余叔是着急想要一个户口,有了这个户口,你家就可以多分田地多分山了。”
“可为了这个,让保平娶个傻子做老婆,不见得就赚了。”
“赚不赚,不是你说了算的,姜是老的辣,你爸比你看得透。”
“不管怎样,我都得先跟保平通个气,不能让他蒙鼓里。”
“哎呀……我多嘴,你这样冲,千万别说是我与你透露的口风,到时候余叔该来找我麻烦了。”
“放心,我是哪样的人,你不晓得?”
听金鑫一说,保成心里左右不踏实,扛起锄头赶紧往家跑。
秀兰抱着儿子正靠在门框上等着保成回家吃饭,额前几缕头发散乱着垂到胸前,眼袋下面卧着一道不甚明显的黑线,脸色暗青,嘴唇微微发白,身上没几分神气。女儿珍珍怀里抱着碗,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头顶扎着冲天辫,一双丹凤眼饶有韵味地眨着,珍珍像爸爸,和保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见到爸爸回来,珍珍开心地喊了声:“爸爸!”声音脆嫩。
“又要上哪儿去,饭都要凉了。”秀兰见保成在门口搁下锄头又要出去,忙喊住他,让他吃了饭再走。
保成这会哪有心思吃饭,他得找保平,把桥西老赵家那个半傻的事情告诉他。
“你们先吃,我等会再吃。”
“先完吃饭再出去罢,我好把刷碗了。”
“啰嗦,我还有点事,吃个饭催什么?”
“你吃不吃!”
“不吃,不吃,你倒了给狗吃得。”
保成懒得理会秀兰,着急到隔壁找保平去了。
秀兰站在门口心里堵得半响无话,自己拖着两个孩子,还要抽只手出来做饭来伺候这大爷,到头来人家还不念你一点好,想着心里头的火就冒上来了。
“阿花,回家吃饭!”瞥到一边正对着自己摇头晃尾的老狗,秀兰干脆就喊了它去吃,狗还比人有良心。
老狗听到叫唤,欢天喜地跟着秀兰进屋吃饭去了。
保成快步跑到弟弟保平的卧房,却见床上已经没人了,被子团成个球样蹲在床**,一条脏裤子滑落在地上,满屋子都是怪味道,像酒糟又像脚皮臭。
这东西一大早跑哪儿去了?保成每间房都寻一遍,茅房也没放过,奇怪的是,家里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就连平日不爱出门的老娘都出去了。
难道保平正好是今日去相亲?那还真是有天意,希望这小子自个眼睛放亮点了。
保平心不甘,又上隔壁叔伯奶奶家去讨信,都说没注意到。咦……什么时候走的人?也猜说这一家子会不会相亲去了,竟一点口风都没透露。
保成泄气折回家,看见小妹春花正牵着老水牛往院子里去,水牛晃着一对老树皮样的月牙角,慢吞吞地踱着步,鼻孔里“噗噗”喷着热气。春花扎着两条大麻花辫,嘟着小嘴,几缕刘海被汗水打湿,紧紧地沾在额头边,她用力拽着牛绳,把大水牛拉到那棵大水杉树旁栓上了。
保成走过去抚摸着水牛那紧实宽厚的背脊问春花:“花,保平上哪儿去了?”
春花瞪大眼睛看着保成说:“大哥,你可真是个天上人,保平今天去相亲,你居然不知道?”
保成张大嘴巴愕然,虽说他也猜到了,但亲耳听到事实,还是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