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火熊熊燃烧着，扮演黑衣人的香榕抱着孩子从房间走出，来到小巷内，站在危七蝉的身边，解除了术法在她身上的效果，显现出真正的面目。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施展了迷幻术的表演。

无论是被胸口的伤口，还是死去的孩子，都是假的。

香榕怀中的孩子不安分地动着，香榕按下她的小手，看向身旁的危七蝉。

“阿蝉姐姐，这个家伙的事情终于办完了，我们可以走了。”香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危七蝉没有说话，目光静静地看着桌起火的房屋，火势蔓延，弥漫出浓烟，四周的邻居闻到气味，发现逢问寒家着起火，纷纷提着水桶，前来救援。

“快来人啊，这里还有人！快来救火啊！”邻居的人推开门，发现逢问寒还活着，立即把他救出来了。

吵吵嚷嚷中，逢问寒被邻居抬着，匆匆从危七蝉待着的小巷路过，去送往医馆。

路过时，危七蝉再次和逢问寒打了一个照面，他胸口的衣服被血迹濡湿，下巴也满是鲜血，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他昏过去了，但是昏过去，他的眉宇间也染着浓浓的悲恸，透明的水珠从他的眼角滑过。

危七蝉被烫到，瞳孔紧缩，她的脑海中不间断的闪烁过逢问寒崩溃的神色。

他的嘶吼，他的愤怒，他的仇恨，他万般挣扎却被现实击溃，无力又绝望的模样。

还有他的……哭泣。

透明的水色打湿他的睫毛，他的骄傲与平静完全毁于一旦，脸上的心碎如同被打碎的精美白瓷，一寸寸瓦解，一寸寸的龟裂……眼角的绯红点缀着他的眼中的绝望，晶莹剔透的泪水从他清澈的眼中滑落，就像是……就像是……

危七蝉无法忍耐地攥住了胸口，鼻翼翕动，瞳孔兴奋地紧缩起来。

——就像是用世间最浓烈的爱和恨酝酿出来的宝石，瑰丽难寻。

人们都说复仇之后，只会感受到无尽的空虚。

复仇根本不会让人感到快乐。

但是这是这么回事。

危七蝉揪着胸口，舔了舔唇。

看到逢问寒那样狼狈绝望的模样，她竟然从心底感到甜蜜，那种甜几乎要从心底涌到舌尖，让她四肢五骸跟着翻涌，她的灵魂都跟着战栗。

美丽，多么令人着迷！

不够，根本不够！这样的绝望还不够！她就像是瘾君子，追寻着最甜美的毒药，想要逢问寒绝望一点，再绝望一点。

他的眼泪，她多想上前去尝一尝他的眼泪，一定苦涩至极，一定美味至极。

“哈哈哈……”危七蝉捂着脸，控制着不住的表情，抑制不住地低笑出声。

心底不知名的野兽被唤醒了。

“呜哇哇——”香榕怀中的孩子哭出声来，香榕却丝毫没有闲心去哄她，而是陌生地看着危七蝉，轻声唤到：“阿蝉姐姐？”

-

逢问寒胸口被狠狠刺穿，危七蝉悄悄把自己的药混进其中，如此才吊住他的最后一丝性命。

浑浑噩噩半个月，逢问寒从昏迷中醒过来，捡过来一条命。

醒来的第一件事，逢问寒便抓住为他换药的药童问道：“阿蝉，阿蝉呢？”

逢问寒是宣城有名的才子，他家发生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宣城，药童也有所耳闻，他看着逢问寒力气大到把他抓痛的手，望着他甚至算上的额气球的目光，不忍地说出了实情：“令夫人和您女儿已经下葬！”

一句下葬，彻底抽尽逢问寒所有力气，他一寸寸放开手，眼中含着绝望。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药童放下药，安慰道;“公子节哀顺变。”

逢问寒没有回答，他彻底萎靡下来，眼中的光一寸寸熄灭，坐在床上，犹如一樽瞬间枯死的雕像。

“公子！公子？”药童唤他，他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不懂，为什么单单让他一个人活下来。

逢问寒醒过来了，但是他不吃不喝，比昏睡时更了无生机。

庄知行知道逢问寒家的惨案，知道先生一定不好受，他前来劝慰，他努力扬起笑容，说些让他开心，鼓起希望的话语。

但是任凭他怎么说，逢问寒都静静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他的神情灰败，眼神死寂，一动不动，似乎连发丝都凝固住了。

人活着，心却死了。

庄知行说道无话可说，看着逢问寒的模样，心中为他感到心酸，到底是什么人？闯进先生中，残忍的将他妻女全都杀害。

明明他家守卫着宣城的安危，却没有一丝发觉。

全部都是他的错！

庄知行暗恨，转身离开了，他要让阿哥全城搜捕，一定要将那个凶手抓到。

巨大的悲伤下，逢问寒浑浑噩噩，没有一丝力气了，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好似连或者都要费尽力气。

他的思绪一直沉浸在那个骤变的清晨，不肯醒来。

昏暗的医馆中，他似乎要在床上发臭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