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在10月6号晚上,去找了周鼎天,这几天经过激烈的思想交锋,再加上郝小红的深明大义,使这位耿直的汉子,最终做了决定,去洛阳陪自己的二弟周伟峰。
郝小红虽说是个农村小女子,但她能很清醒的意识到如何做,可以为自己带来最大利益,就像她原来吃蛆,是为了保护天香阁,而天香阁好了,自己的收入就有保证了。这次她听刘铁说,县太爷要自己男人去陪周伟峰,她本能的意识到,这对刘铁是个机会,也就等于对自己是个机会,于是她极力促成此事。
刘铁找周鼎天,除了表态愿去洛阳外,还需要把天香阁的后事交代一下。周鼎天完全答应了刘铁的条件,首先把郝小红正式弄进了商贸委所属的集体企业天香阁,给这个农村女子在县城落了城镇户口;其次责令商贸委以全额2680元,收购了天香阁的全部资产,(周伟峰他们购买天香阁所在的院落花费了1680元,还有其它设施,也是他们私人出的钱。)这样就使得天香阁的全部产权,都归在了商贸委的名下。
商贸委也很高兴,要知道天香阁每月的营业额超过三千元,利润在七百元以上,花这么小的代价,买下一颗摇钱树,商贸委主任的嘴都笑歪了。原先天香阁只是每月上缴200元,跟现在全部利润都归商贸委所有,那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几天功夫,刘铁就处理完了一切,他给自己的女人留了1000元,并嘱咐郝小红要经常来信或者电报,然后就离开了这个生活将近一年的县城,去找自己的二弟了。郝小红送刘铁上车后,眼圈就一直红着,当长途车开走后,姑娘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他们二人约好彼此等候,在4年后周伟峰大学毕业时,就结婚。因为郝小红已经转了商品粮户口,她结婚可以不用像农村姑娘那么早了。
在商贸委的英明领导下,天香阁只用了半年时间,就沦落到与县城其它食堂一样的地步了,同样作为收银员,郝小红上班是越来越轻松了,当然她的收入也成比例的越来越少了。(此乃后话,这里一笔带过了。)
10月6号晚上,赵兴东来到了郭大海的家。郭大海的父母见大头这么快就来了,以为真有什么好消息,热情的招呼起来,尽管家里也没多少口粮,但还是给赵兴东蒸了两个包谷面馍馍,这可是纯正的干货,不是稀汤寡水的玩意。
赵兴东啃完包谷面馍,又喝了一大碗凉水,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等大头说完,郭氏夫妇不觉愣住了,这两口子都是老实人,一贯的遵纪守法,要不原来怎么连贩鸡蛋都不干呢,让他们弄虚作假,确实是很有挑战性。
见郭大海的父母半天都不说话,赵兴东也有点不耐烦了,他说道:“叔,婶子,你们昨天中午来找我,我晚上就去找熟人帮忙了,废了多大的周折,才得了这些消息,这可都是公安内部的同志,冒着风险传出来的。我今天白天想了整整一天,觉得只有这个计划才能最快的把大海从劳教营里救出来。可你们毕竟是大海的亲生父母,最后的主意还要你们拿。不过到了明天你们还没有拿定主意,那我就不管了。”
这对有些死性的夫妻,听到赵兴东要撒手不管,都有点急了,忙问道:“兴东大侄子,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刚才说的那个计划,是不是太危险了,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还有个办法,就是生病或者装疯,但这个办法要做好几回检查,一来二去时间可就耽搁久了,而且过关也不容易。我可听说劳教营比劳改营的日子苦,犯人们在里面都可怜的很,吃不饱不说,还要干重体力活,至于挨打挨骂更是家常便饭,不少犯人出来以后身体都垮了,不少都得了慢性病。你们要是觉得大海能撑得住,那咱们就走这条路,说不定三四个月以后,也能把他弄出来。”赵兴东把道听途说来的信息说了一大堆。
“那,那,那……”老实巴交的郭氏夫妇听到监狱跟地狱似的,心里不免煎熬起来,郭大海可是长子,是未来几年以后,郭家的顶梁柱,做父母的对长子的期盼是别的孩子不能比的。最终还是郭大海的母亲下了决心,她一拍大腿说道:“干!干了!只要能救出大海,就是杀人放火也干了!孩子他爹,你说呐?”
郭大海的父亲还有些犹豫,赵兴东见状趁热打铁道:“叔,大海出来后,让他跟我干,管吃管住,我一个月再发12块钱工钱,这可比他在村里种地强多了,你想想,当初你们要是愿意让他收鸡蛋,他哪有时间去耍钱呢!现在学校里替我收鸡蛋的同学都有50多个了,而且国家的政策也放宽了,你就放心吧。不过大海要是这个月出不来,我就另外雇人了,这好营生你们可就赶不上了,你可要想清楚。”
中年农民听到这么优惠的工作,又听到好几十号人给大头收鸡蛋,他的心思也活了,最后郭大海的父亲一咬牙,说道:“能成,干了!豁出去了!”
赵兴东听后大喜,于是三个人把脑袋凑在油灯下面,开始了细细的筹划起来……
星期天下午,赵兴东骑车去了县劳教大队,这是一个座落在封河边的建筑群,有5米多高的院墙围起了大约五亩地大小的一片地方,院墙上还载着一米高的铁丝网,因为墙太高,根本看不见里面建筑的样子,在院墙的四个角,还修筑了四个炮楼(瞭望塔),上面有背着步枪的民兵站岗,整个劳教营完全是按照监狱的模式建造的,一副肃穆、威严的样子。
大头来之前打听过了,这个劳教营在每个礼拜天下午休息,劳教人员的家属可以来探视,于是赵兴东让郭大海的父亲在村里开了介绍信,然后又买了些日常用品,以亲朋的名义,想先给郭大海打个越狱的招呼。
由劳教大队的侧门,进入院子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五排整整齐齐的平房,第一排是砖混结构的水泥房,看样子是警察同志的住所和办公区域,后面四排都是砖木结构的瓦房,而且用铁丝网围着,明显是犯人们的居所。
赵兴东被领进一间办公室,交了介绍信,做了登记之后,又被检查了一遍随身所带物品,没有问题后,民警就收走了东西。然后大头被领到隔壁一个教室大小的房间等着,这里显然就是会客室,屋子中间隔着一道铁丝网,铁丝网两边放着两排长条凳。此刻铁丝网这边坐着七八个人,显然是犯人家属在等犯人们出来。
等了约莫10几分钟,就见一排犯人被几个民警押着进了屋。会客室里,立刻就上演了‘人间自有真情在’的好戏,有的家属或者犯人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煽情的跟倪萍大姐似的,弄得维持纪律的民警,不断地过来呵斥。
等郭大海发现来看他的是赵兴东时,实在是没有想到,因为警察只说‘家里人来看你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父母呢。见是赵兴东,郭大海的眼窝不禁红了。在看守所时还罢了,他们几个学生好歹还在一间房里,等来到这个劳教营,就只剩他和张小平了,而且俩人还分在了不同的中队,并不在一起。几天下来,郭大海明白了监狱的可怕。(尽管劳教营论理不应该叫监狱,但据熟悉内情的犯人说,这里比监狱还火爆。)这几天他被打了好几顿,而且自己的窝窝头,也被狱头拿走了一半,小伙子正是饭量大的时候,这挨饿的感觉比挨打难受多了,郭大海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在后半夜一个人钻到被子里,偷偷的抹眼泪。
赵兴东见人来了,急忙走到铁丝网前,叫了一声“大海”。这一声让郭大海的眼圈彻底红了,他也急行近前,喉咙哽咽了几下才叫道:“兴东。”
“一律坐下说话,一共15分钟。”只听民警大声宣布道。
看着郭大海鼻青脸肿的样子,赵兴东内心是既有快感,也有负罪感。快感是,叫你小子不听我的,跟我翻脸无情,看看,今天遭报应了吧,活该!负罪感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筹划的,害得人品不错的郭大海遭受牢狱之灾,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众人落座之后,民警同志就到旁边溜达去了。赵兴东刚才听到只有15分钟见面时间,就急忙说道:“大海,这次我来看你,是和你爹妈商量过的,他们今天另有事情,来不了。我给你带了一网兜的吃食和日用品,刚才被民警拿走了,你回头别忘了要。”大头是苦出身,害怕东西被警察私吞了,就先做了一番提醒。
郭大海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然后才凄然的说道:“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快10天了,把我爹妈都担心坏了吧?在看守所头一天,他们给我送来被子和衣服,不过警察没让我们见面,本来以为今天能见到,可……哎……都是我不争气啊……”
大头听出郭大海的意思,知道这小子误会了,忙解释道:“大海,你多想了,你爹妈本来今天要来的,但我另有安排,他们今天确实来不了。”说完,赵兴东用眼角扫了一下四周,发现民警离得很远,而且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小,显得挺嘈杂,知道没什么危险,就低声说道:“我们有个捞你出来的计划,需要你配合,你先说说这几天你都在里面干什么活?”
听赵兴东这么说,把以为被父母抛弃的郭大海吓了一跳,他急忙说道:“兴东,你可别胡来,这儿的民兵和警察都是带枪的,犯人要是逃跑,是准许开枪的,到时候救不了我,还把你们搭上,那可不行!”
“大海,你要是觉得住在这里滋润、舒坦,那我也就不费神了;你要是想早点出来,就告诉我,你白天在里面都干什么?见面时间有限,快说。”赵兴东不客气的说道。
看见赵兴东急切的神态,郭大海有些心动了,琢磨着万一真有奇迹呢,他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了。于是这位被开除学籍的学生,就说起自己白天的行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