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娘的回答,在赵兴东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说道:“姨,你以后要打算自己卖鸡蛋,我看还是去咱公社卖吧,虽说价钱低,可路近啊!这跑趟县城来回一百六十里地,人累不说,几十斤鸡蛋也不好带,万一有个闪失可就鸡飞蛋打了。今天剩下的鸡蛋要不就处理给我吧,我就按公社价收,每斤三毛三,你看咋样?”
赵兴东为什么又变的好心了呢?还不是因为魏玲芝的关系,对于少年时期的暗恋对象,赵兴东和其他男人一样,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所谓爱屋及乌,连带对支书婆娘也不想赶尽杀绝了,所以才说了上面那番违反初衷的话。
魏玲芝听了这话,高兴的嚷起来:“好啊!兴东哥,你真够意思。妈,那咱赶紧过称吧,早完早回家。”
对于赵兴东的好意,支书婆娘也有点动心,但每斤少卖两分钱,那要损失不少呢!又让她有点心痛,于是支书婆娘就想在价格上再争取争取。只听她说道:“兴东,现在的价钱可是三毛五一斤,你出的价钱太低了,你就不能按市场价,把姨这点鸡蛋都收了?”
听了这话,赵兴东也放弃了最后一点对魏玲芝的挂念,摊上这样的妈,再好的姑娘也掉价了。他淡淡笑了笑,说道:“姨,我收了鸡蛋也是倒给别人,自己没时间卖,我倒给别人的价钱就是三毛三,这得让收我鸡蛋的人有点赚头啊,要不人家收我鸡蛋干什么。我要是三毛五收了你的鸡蛋,每斤自己就要赔出两分钱来,今天我已经亏了四块二了,实在不想再赔了。既然您不愿意,那玲芝妹子,姨,你们忙,我就走了,记住早点回。”说完,赵兴东作势欲走。
魏玲芝急忙拉住赵兴东,然后扭头对母亲说道:“妈,今天兴东哥都给咱垫了四块二了,你咋能还让他再赔钱呢?我看按公社价算就行了。”
支书婆娘也想早点收摊回家,不想放弃一次性大甩卖的机会,但本性贪婪的她还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只见她陪着笑脸说道:“兴东,别急着走嘛,咱们再商量商量,要不按三毛四一斤结账吧,姨好歹从村里把这些鸡蛋翻弄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咋说也不能比公社价低吧。你看行不?”
对于世上有如此贪婪之人,赵兴东也感到惊异,他奇怪了,党是怎么把这种货色吸收进去的,他深深觉得,在向无耻之峰攀登的路途中,自己只能算是个刚起步的小字辈。赵兴东已经彻底失去再待下去的yu望了,他按着原先设计好的,装作在活鱼扭动的时候没留神,把手中提着鲤鱼的短绳松了,三斤多的野生鲤鱼掉到地上,扑腾扑腾乱翻着。魏家母女齐声叫起来,都弯下身子去抓鱼。赵兴东趁此机会,把由另一个只手紧握的东西塞进鸡蛋筐的角落里,然后也俯身帮忙。
这条鱼还是有几分力气,三人费了点工夫才把它制服,赵兴东重新把勾鱼嘴的绳子提好,笑着感谢了母女俩一翻,再也不说收她们鸡蛋的事情,客气两句就告辞而去。
魏玲芝对于母亲的贪心,而耽误了一次性处理完鸡蛋,感到有点不满,小嘴撅的老高,把自己的老妈嘟囔了半天,支书婆娘也有点懊悔。这个时候买鸡蛋的不是没有,可多数都是趁天快黑了,来捡便宜的。看她剩的鸡蛋多,就非让便宜点不可。农民自己家散养的鸡,是不摊什么本钱的,一个鸡蛋成本到底是多钱,那是没办法衡量的,所以普通农民到了这个时候,也会便宜几分钱把剩下的鸡蛋卖掉,反正对他们来讲,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而支书婆娘的鸡蛋不同,都是她三毛一收的,尽管在收的时候还克扣了乡党们一点斤两,可实际折合下来,每斤鸡蛋的成本绝对在三毛钱以上,让她便宜点卖,那简直就和割肉一样,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的。所以坚持到天擦黑,市场已经人不多的时候,她一共才卖了不到10斤鸡蛋,看着筐子里剩的30多斤鸡蛋,这位中老年妇女确实有点后悔,自己咋就这么贪心呢?要是刚才一次性处理给赵兴东,回家不就轻松多了吗?
不过常言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支书婆娘也没懊悔两分钟,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使她重新振作起来,她想到下次再来的时候,这些剩下的鸡蛋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利润,这个想法给了她不少安慰。于是,这位勤劳的妇女,嘴上一边说着‘这次剩的多,下次就赚的多’,这样振奋人心的鬼话,一边和闺女一起把鸡蛋筐绑在车上,绑的结结实实,然后带上女儿踏上了回乡之路。
在离开县城的时候,这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回头望了望县城的街道,说了一句麦克阿瑟在撤离菲律宾时的名言,“我,还会回来的。”只不过,支书婆娘把‘我’改成了‘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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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语:把麦克阿瑟比喻成共产主义女战士,是不是太抬举这洋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