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那几天，学校总是在一片忙乱中渡过，晚上自习课，高二一班班主任程一瞬召开班会，准备做一番思想动员。只见他进入教室后，并不说话，只是在讲台前默默注视大家，学生们被这个带着厚厚眼镜片的中年男人的举动吸引，目光都向他这里汇聚。

吸引到了足够的眼球之后，程一瞬从容不迫的说道：“大家晚上好，我叫程一瞬，是你们新的班主任。”说完对全体同学鞠了一躬，他表现的温文尔雅，让那些听过他威名的同学感到错愕。

鞠躬之后，程一瞬陡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同学们！从明天起，噢！不！是从今晚起！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光荣的、有着优良传统的的、能打硬仗的、高二一班集体制中的一名成员了！让我们为这个光荣的时刻鼓掌！”说完，程一瞬带头鼓起掌来。

多数学生，显然被他激昂的情绪和高亢的语调吓了一跳，忘记了鼓掌。程一瞬有点遗憾，心想为什么这么好的开场白，总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呢？都连续三届了……

在个别几名学生，稀稀拉拉的掌声停下来之后，程一瞬继续道：“我已经连续带了两个毕业班，总共有三名学生考上了学。其中一名甚至考上了中原政法学院，大学本科啊，这在咱们县，甚至在整个地区，都是挂的上号的。我带的班，总是以要求严格著称，总是以集体荣誉感强烈著称，总是以服从命令、听指挥著称，所以，我要求你们，严格遵守班里的纪律，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汇报，并且服从我的安排，你们听懂了吗？”

大家这时才感觉程一瞬与传闻中的疯狂相符，少数几个同学答应着“听懂了”，让程一瞬有点恼火，又大声说道：“我没听见，再说一遍！”全班同学只好齐声答道：“听懂了！”

赵兴东对这个要求严厉的老师的风格早有耳闻，对他自吹自擂有些瞧不起，谁不知道考上中原政法学院的是县一把手的公子周伟峰；谁不知道周伟峰是外来户，与学校关系不大；外人不知道周伟峰的水平有多高，可学校师生谁不知道，这不是县高中能教出来的。这个程一瞬往自己脸上贴金，也算是个厚脸皮的。

赵兴东对老师的风格没有太多偏见，他认为一个老师如果能把课讲明白，就算合格的了。至于老师是严厉型的，还是慈母型的，爱不爱吹牛等等，并不重要。

程一瞬又讲了一些班级纪律，生活中要注意的细节，就在第一节下课铃声中，结束了班会。住校的学生还要再上一节自习，而不住校的学生就可以回家了。等第二节自习下了以后，赵兴东和贾红梅招呼了一声，继续在教室里看书，没多久郭大海进来了。

郭大海坐下后，先是扭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了开来，恢复了往日的状态，说道：“兴东，早上把你的粮票退给你，你不会生气吧？”

赵兴东摇头道：“不生气，你这是自强自立，我应该替你高兴才对。”

郭大海听了，笑道：“我就猜你不会这么小气。今天晚上找你，还是跟自强自立有关系，俺想跟你借点钱，也学你一样收鸡蛋卖，不知道中不中？”

赵兴东听了不解，问道：“你爹妈不是让你安心读书吗？你咋想起做二道贩子了？”

“哎……俺家实在过不下去了！”郭大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那天来俺家说收鸡蛋的事，其实是好事，可俺爹娘死脑筋，怕政府抓这些二道贩子，就是不同意。哎……多好的事啊。”

郭大海又是一声叹息，又说道：“俺家弟弟妹妹们多，实在不够吃，俺就说今年不读书了，回生产队挣工分，不说养活别人，起码不用家里再养活我了。可俺爹妈还是不同意，说供俺念书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不差这一年，硬是叫俺又来报名了。”

无奈的摇了下头，郭大海继续说道：“平时家里就吃野菜和杂粮熬得粥，虽说不顶饥，可也能占个肚圆。这一开学，俺得背干粮，以后家里差不多一半的粮食，都要给俺蒸成馍，家里的日子就没办法过了。俺核计不能因为俺读书，就把弟弟妹妹们饿死，就想瞒着父母，跟你一样也收鸡蛋卖，赚点钱养活自己。”

赵兴东听了他的话，很同情他家的处境，说道：“那你还上学不？你做买卖就没时间上学了，你爹妈知道了，怕是也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