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大好晴天,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射入屋内,照亮逼仄而老旧的阁楼,一恒缓缓睁开眼,感受到她有所动作,向渊坐起身体,亲了她一口,“醒了?”
>他用手背试试她的额头,“没发烧,快起来吧,时间差不多了,吃上早餐,就该吃药了。”
>一恒挣脱他,“我已经好了,要去上班。”
>向渊拉住她的手,“我帮你又请了一天假,你先吃东西,再过一会,涵涵就来了。”
>一恒眼底有丝厌恶一闪而逝。
>“我知道你不想见她,这次她做的过分,是她不好。一恒,最起码让她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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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渊没有包庇向涵,还强行让她来到这偏僻的地方向她道歉,着实是给了一恒一些安慰,她头有些疼,实在是没力气反抗他,就坐在桌边吃东西,果然,不到十分钟就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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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渊前去开门,一恒不愿抬头,却不期然听到个奶声奶气地呼唤,“妈、妈妈!”
>脆生生的语气中先是欣喜,而后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嚎啕大哭起来,“妈妈……妈妈……”
>向征扭动着逃出向涵的怀抱,摇摇晃晃地跑到一恒腿边,靠着她的腿,眼泪滚滚从眼角倾泻出来。小孩子的手揪着她的衣摆,她的心仿佛也被紧紧揪住,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征征……”眼泪忍也忍不住,一恒忙抱起向征,那柔软的身体一下子击破了她的冷硬,“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两人都哭出声来,一恒无措地哄着向征,他一哭,她就心疼个半死。
>向渊站在一旁,想抱抱他们,又不敢抱,只能黯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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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哭得久了,眼睛就耷拉下来,一恒亲亲他,在他耳边柔声说,“睡觉吧,征征。”
>向征懵懂地点点头,短胖的小手仍然勾着一恒的脖子,就着这姿势靠在她箭头眯上眼睛。
>一恒心中苦涩不堪,舍不得松开手,生怕一放开,她又要见不到他。
>她突然间懂得了向渊的想法,每次她难过她哭泣,他也是这样让她睡一觉。
>在睡眠时,什么都不想,以为*她的和她*的还都在身边,多幸福。
>翻滚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一恒抬眼看向向渊,两人四目相对,向渊就大步上来,坐到她身边,帮她擦掉眼泪,“不哭了。”
>“……”
>“征征也很想你。他闹得很,我和妈商量过,还是带他来看看你。”
>一恒愣了两秒,吻上向征的额角。
>不管向渊这样做的初衷是什么,她还是感激他帮她纾解了多日来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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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征在妈妈的怀抱里很快就睡熟,孩子年纪小,在来的路上少不了一顿折腾,就显得更加困乏,还好陪向涵一起来的还有萍姐。孩子的睡颜恬静纯真,一恒出神地凝睇,缓缓露出笑容。
>春天的风清爽干净,有淡淡的香气,是小区里的梅花开了。
>向渊坐到一恒身旁,“我先抱征征出去,你和向涵,谈一谈,好吗?”
>一恒眼睫轻颤,看了向渊一会,妥协道,“恩。”
>向渊从她怀里小心地接过向征,小孩子敏感地很,闻出味道不对,就有苏醒的迹象,一恒忙上前轻哄,跟着向渊走出门外,见向征又睡过去,才放下心。
>而转过身,她看见了一直被她凉在门边的向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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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涵无措地扒着指头,见一恒似乎没有表情,就愈发的自责,她的脸因羞耻而涨红,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从哪里说才好,只能结巴着,“我……一恒,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每晚都睡不着,心口涌动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苦涩,她不明白感情的事可以纠缠出如此多的无奈和酸楚,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来她所欣喜的幸福,是建立在痛苦和毁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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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恒沉默地将目光落到向涵身上,这位小公主并不骄纵,她知错能改,果然是纯粹善良的水晶球。可是面对她,她总是感到浓浓的无力,有股无形的结界竖在他们之间,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妒忌和羡慕让她没办法放下心结。
>她是隐形的罪魁祸首,却又是无辜而单纯的。
>她是被父兄悉心浇灌,养在温室中的花,固然是天真美好,可有时候这份纯洁反而成了伤人的利器,她不知道苦衷是什么,无可奈何又是什么,想当然地分清黑白对错,她眼里没有模糊地带,正如当初她一头栽进对左易的*情中,那么盲目地执着,不知道旁人在为她难过为她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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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恒见向涵湿了眼眶,低声道,“我原谅你,但我不欠你一句没关系。”
>向涵忙说,“我知道!”她走到一恒对面,急切地说,“大哥什么都告诉我了,没想到当年他那么对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对你说了那些话,一恒,抱歉,我郑重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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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恒难掩诧异,向渊居然告诉她?就向涵的反应来看,她应该只知道一部分,并不了解向渊的初衷,但即使这样,也足够叫她惊讶。
>她以为向渊会一直隐瞒下去,维持着好兄长的角色,让宠*的妹妹继续尊重敬仰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来……
>唇角轻扯,一恒淡淡道,“别告诉左易。”
>“嗯?”
>她抬起眼,与向涵的目光相遇,神色平静淡漠,“你能做的,就是别告诉左易,装成过去那样,继续深*他,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好。”
>向涵怔怔凝视一恒,眼眶不期然就红了。果然和兄长说的一样,直到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左易。那份在最美好的年华产生的感情,注定要留在心底挥之不去。
>她和大哥到底让她承担了多少凄楚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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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向涵目露同情,一恒神色冷淡,“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不需要你再放弃左易来成全我们,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她清楚地知道向涵心里闪过哪些想法,小公主很容易看穿,一目了然。
>向涵咬着嘴唇,“可是……”
>“没有可是,你如果真的想为我们好,就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告诉他。”一恒的话里面没有半点不甘的情绪,“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
>“我希望他能开心下去。”
>这件事纠纠缠缠早成了一团乱麻,时隔多年,她好不容易才能理清思绪,不想再牵扯进其他人。左易当初受到的怨气并不比她少,他多是来自家庭的不谅解,那些过往已经逼得他迅速成长,再让他痛苦一回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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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涵又笑了一下,凄楚而尴尬,透过薄薄的门板,他们还能听见外面向征似乎醒了过来,向渊忙哄他入睡,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又可笑又可悲。
>一恒急切地看向门边,单方面准备结束这次谈话,正要站起身,却听向涵突然说,“我和左易离婚了。”
>有那么几秒钟,一恒还以为自己幻听,她僵硬地转身看向向涵,她眼中难掩落寞,“真的,我和左易离婚了。”
>“为……为什么……”一恒哑声问,突然想起来,紧张地说,“他知道了?你告诉他了?不是让你不要说得吗?为什么告诉他?!”一恒彷徨不已,一想到左易会为此痛苦自责,她就呼吸不过来,“他不该知道的,不应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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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涵忙安抚她,“没有,左易不知道。”
>一恒眼中狂乱的情绪这才缓缓沉淀下来,“真的?”
>“真的。”
>见一恒松了口气,跌坐进座椅里,向涵差点哭出来,她感受的到她的担忧和心疼,那灭顶的痛苦几乎要溺毙她。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对左易说,我们离婚……是因为他知道我让你和大哥离婚,说你的坏话……”她故意让左易知道,两人借此大吵一架,从左易口中逼出他用尽全力仍然还没有*上她时,她眼前发黑,心脏一阵阵抽痛,“这样最好了,他不*我,我这样……也没办法和他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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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为左易是温和爽朗的,没想到吵起架来,也是一样会拔高音量,因震怒而失了分寸。他骂她任意妄为,擅自把过错强加在一恒身上,他为一恒心疼,却没想到她当初为什么会看不起一恒。
>她在嫉妒一恒在他心中占据的分量。
>还好她现在能够看开。
>不是她的,终究就不是她的,她再哭泣,再等待,也不会有结果。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我受够了。”*情得不到回应,始终是苦闷的,她没兄长那么强大,也无法忍耐不告诉左易实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婚,再也不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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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办离婚协议时非常平静,左易深觉辜负了她的感情,她却不敢接受,模棱两可地说,“至少选择*你,我不是被逼的,不像其他人……”
>左易自然是听不懂,他释然道,“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合适。”
>“朋友也别做了吧,左易,你能和一恒做朋友吗?”
>左易愣了愣,苦笑道,“再过一段时间……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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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坐了一会,向涵便起身离去,临走时她对一恒说,“左易准备出国去,很想见你一面,大哥骗他们你在外面进修,有空的话……至少给他去一个电话吧。”
>一恒枯坐在座椅中,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不知该说什么。
>左易和向涵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他们都不是能够忍耐苦闷的人,向涵从小就被捧在掌心,纯粹地期待*情,而左易无法回应她,她放开手,也绝望了,再等下去,也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
>那么她和向渊呢?是否也能结束?
>一恒仿佛看到一丝曙光,然而等房门打开,向渊高大的身躯闪入进来,她的光就被遮掩了。
>向渊不是向涵,更不是左易,他不可能放开手。
>沉默地从向渊怀里接过向征,她冰凉的心才有了安慰,“征征……”
>她多想当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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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渊,我们回去吧。”一恒平静地和向渊对视,“我要去见见左易。”
>向渊被人迎面揍了一拳般,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妄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和他回去?她只是为了左易。
>但不管为了谁,她能回去,就是好的。
>“我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