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坊,坊亭内火光闪烁。
十几名武侯与不良人挤在小小坊厅内,炉火升腾,铜壶内酒香四溢,周围荷叶内还摆满了牛肉与烧鸡。
“来,满饮此杯!”
“这醴泉烧虽便宜,但酒性甚烈,正好驱寒…”
“哈哈,贵的咱也喝不起啊。”
一帮人饮酒闲聊,竟让这四处漏风的坊亭,都显得有些闷热。
当然,也有人面带忧色,“咱们巡夜饮酒,不会受到责罚吧。”
“怕个鸟!”
满脸横肉的武侯首领冷笑道:“大冷的天,还一个劲折腾咱们,就算逮着贼人,功劳还不是老爷们的。”
“就这么点银子,还连续数月拖欠,要咱卖命,想得美!”
“大不了,咱不干了,到时介绍兄弟们进香会,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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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就是!”
有人连忙附和,随后低声问道:“路爷,您消息灵通,可知京兆府为何不给咱们发钱?”
满脸横肉的汉子喝了口酒,眼中嘲讽毫不掩饰,“收不上钱呗。”
“各地的官绅老爷们侵占农田,上下打点,个个都不交税,穷鬼百姓又能收上几个子?”
“圣人还要新修宫殿,户部没办法,只好在咱们身上抠。”
“特娘的,这活没法干了!”
“总得弄个来钱的路子…”
“哎,你们听说了没,城外在闹水鬼,已经死了好几人。”
“屁话,我看是穷鬼劫道。”
“是真的,我听说…”
一帮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而在不远处坊墙下,几名六扇门的捕快个个脸色难看。
“妈的,这帮油子实在过分!”
“明日去京兆府,告他们一状!”
“刘头,怎么办?”
捕快们七嘴八舌询问。
为首的铜牌捕头是名中年人,身形高大笔挺,五官却显得有些木讷。
他沉默了半天,刚要说话,却忽然扭头,望向黑夜雨巷,眼神也变得锐利。
没有与众人废话,他快步而出,一对判官笔突然出现在手中。
身形破开雨水,踩着坊墙与大树,折返跳跃,腾空而起,落在坊墙之上…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下方捕快也纷纷拔刀前来,高呼道:“头,有情况?”
这捕头皱眉看了看周围,“方才…似乎听到了些声响。”
捕快们巡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
“头,没人呀。”
“许是野猫吧。”
“或许吧…”
中年捕头又扫视一圈后,这才跃下坊墙,带着手下往其他方向而去。
靖安坊,一处酒楼斗拱下,张彪缓缓露出半个身子,轻声落地,没有一丝声响。
望着那捕头离去的方向,张标微微摇头,“这家伙果然深藏不露。”
那中年捕头,便是前两日王信、铁守明暂时跟随之人,名叫刘长空。
此人不善言辞,性子有些呆板,在七十二名铜牌捕头中,名声不显。
但张彪却知道,若论身手,未修炼三阳经前,他还真不是此人对手。
对这家伙,他本不想招惹,但要找萧三,还必须来靖安坊。
没敢耽误时间,张彪立刻闪身,在高低错落的屋顶阴影间飞速游走。
时而借力腾空,时而越翻身跃过高墙,宛如鬼魅黑夜穿梭。
很快,一座道观便出现在眼前。
道观前门上,牌匾蓝底烫金,赫然写着“长春观‘’三个大字。
张彪眼睛微眯,若有所思。
霍锋让他留意安贞坊附近几坊内,道观寺院的底细。
他对那几家道观寺院并不熟,只知道有江湖上的僧道挂单,还有香积厨,经营着放贷的生意。
但刘长空辖区内的这家长春观,他可是久仰大名。
谁能想到,玉京城中除了朝廷各衙门密探,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便是这帮道士。
江湖行走,蛇鼠各有其道。
终究是一群不事生产,游走在灰色领域之人,再大的名声也总要吃饭。
有人成了地方豪强,经营庄园,与官府勾结,垄断茶叶、药材、码头、盐运等行当,赚的是盆满钵满…
有人手底下功夫硬,或经营镖局,或成为豪门大宅的看家护院…
还有的人则心中一横,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行当…
当然最多的,还是学一门手艺,游走四方,被称为八大门。
册门,卖秘药配方、淫书春宫图、碑帖字画、假古董…
火门玩的是炼丹、服石、房中术,借着假气功名头,忽悠有钱人…
飘门大多是清客与浪荡子,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摆摊说书的,也归为其中…
风门是风水地师和盗墓贼…
惊门是测字看相、吓唬百姓,抓鬼念经…
爵门专走朝廷路线,当白手套,做师爷,弄个茶楼撮合各方交易……
疲门是游医、卖假药…
要门则是乞丐,分善恶两要…
总之没一个正经生意,要么坑蒙拐骗,要么作奸犯科。
相较于那些仗着功夫吃饭的人,八大门自然稍逊一筹,未免受到欺负,便抱成一团,成立了个组织,叫天地门。
当然,门规相对松散,虽然见面对了暗号,都会以同门兄弟相称,但互相坑起来也毫不手软。
这天地门一来负责调停,若内部之人起了争斗,便会有各门首领坐下喝茶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