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不辱命。”
刘铁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半开玩笑地说。这时,大家都听见门外传来警车的鸣笛声。
发疯伤害学生的高老师被控制住,而之前袭击高老师的那个男人则被关在了办公室里。
这样看起来,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了。
*
三个初中生站在门口,看着补习学校门口停着两辆警车,一群人正围在旁边叽叽喳喳。除去学校里的工作人员、心有余悸的学生们和他们赶来的家长以外,还有好些过来凑热闹的路人。
一时间,这栋三层小楼门前人声鼎沸。燕景行他们挑了个远离人群的角落,年轻人们看看彼此,气氛显得沉默。
“……玉芝,你已经看到了吧?”
季春藻的语气艰涩,听得出女孩现在的情绪很低落。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坚持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就是被外星生物袭击的下场,人会被吃掉脑子,变成疯子。”
“‘被外星生物吃掉脑子’……?”
谢玉芝用手撑着下巴,她轻轻摇头。
“不,是因为精神崩溃。这是我的错,其实我早就已经察觉到某些迹象,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嗯?”
燕景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高老师她最近家里……出了点问题,要和自己的丈夫离婚了,还要打官司决定孩子的归属;不巧的是,她父母的身体也在这时候出了问题,有一方正在住院,总之是急需用钱的时候,所以才急着开了补习学校。”
女孩垂下眼眸,遗憾地叹着气。
“在这件事上,我主动帮了忙。我想,只要来补习学校的人多点,就能为高老师缓解经济上的压力。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过于繁忙和沉重的工作,对于高老师已经岌岌可危的精神状况来说同样是很大的压力。她最终在这份压力面前崩溃了,所以才会突然发疯……”
原来还有这种事。
燕景行和季春藻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的“另一面”。
“但高老师那种情况,真的是因为……”
“你有证据吗?”
谢玉芝打断了她的话。
季春藻愣住了。
她当然没有证据;或者说,高老师作为灵体水蛭受害者,本身就是她想提供给对方的“证据”,只是没想到会被谢玉芝提前用常理解释。
燕景行暗自摇头。
看来,大队长同学还是只愿意相信“眼见为实”的东西。
这也难怪,如果不是像自己一样真的亲眼目睹超自然现象的发生,用间接证据之类其实很难说服人。
“算了,已经够了。”
谢玉芝似乎已经累了。
“季春藻,有些事情你可能理解错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于要说服我去相信你那一套……异想天开的东西,现在已经有人能陪你了,这还不够吗?”
说话的同时,她的视线掠过燕景行。
“我……”
“是因为我以前帮过你,你觉得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没有等待回答,谢玉芝继续说道,她的语气很快,态度也很坚决,似乎是想要在这一刻做个了断。
“我帮你,只是因为觉得你很可怜,仅此而已。”
“……”
季春藻的脸色微微发白,嘴上却还很逞强。
“我,我有什么可怜的?”
“被同学当做怪人疏远,背后被人当做傻瓜嘲笑……这些还不够?”
“别人的想法根本影响不了我!”她大声说道。
燕景行沉默地旁观着。
他知道,季春藻说得不算完全是实话。她当然不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她会因为自己总是孤单一人而寂寞、也会因为不被人理解而苦恼;
但另一方面,小姑娘也不算是说谎。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坚定不动摇的信念、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这点是他最近才意识到的。
“的确。”
意外的是,谢玉芝点点头,居然在同意她的说法。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想和别人交朋友,早该收起那套做派了。我听你的小学同学说过,你从两三年级开始,就不停把‘外星人’挂在嘴边了。”
“对、对啊,我要交朋友,肯定是能真正认同我想法的人,我才不会伪装自己……”
“——所以,我说的可怜不单单指这个。”
谢玉芝偏过头去,不再去看季春藻的脸。
这一刻,她正在为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而感到犹豫;但谢玉芝是个追求正确,对己对人都很认真的孩子,她觉得有些话不得不说,就像有些问题总得面对。
“我看到过你的档案,了解过你家里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又特地去翻了快十年前的报纸,然后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著于‘外星人’的存在。”
她的话头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你的父母在某次上山游玩的过程中失踪了。你们本来是一家人驱车上山春游,可一天之后,人们只在山下的高速公路边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当时你还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事后因为受到的精神创伤太大,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季春藻单薄纤弱的身子,忽的摇晃了一下。
听到了出人意料事实的燕景行,惊讶到说不出话
“根据后来的搜索结果,你的父母很可能是和车一起坠进山里的深谷遇难了。只有你不知为何没有在车上,因此逃过一劫,之后还很侥幸地从山上下来。”
“在这起意外悲剧发生的一年后,回到学校的你开始寻找所谓的‘外星人’,而且不管见谁都这么说。我为此查阅过相关资料,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心理代偿’现象,其实有许多童年遭遇不幸的小孩都会有类似的情况,他们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比如玩偶或者宠物,以此努力让自己忘记真相,避免心中的伤口发作……”
“不是的!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是真的被UFO抓走了!我亲眼看见的,所以才一定要找到外星人——”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缄默不言的季春藻终于忍不住了。她站在原地握紧拳头,浑身都在颤抖,语气异常激烈地朝着谢玉芝大喊。
“——你正是因为不愿意正视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亡的事实,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借口。”
然而,谢玉芝的话语却完全没有受到她的情绪影响。女孩的语气和态度,就像一个对待任性小孩的大人,不止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成熟、冷静,还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