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陈安宁对这方世界最不满的地方,大抵就是无序性了。
大烈皇朝境内百千座城池,有大有小,真正出名无非就那个几个,百花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真算不上“大”城,撑死了算是小城里头还算有名气的类型。
再加上修仙文化盛行的时代潮流,条规律法变得相当薄弱,权势还处于高度集中阶段,能有个三省六部就已经顶天,再往细里分还真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何况据陈安宁所知,大烈皇朝连三省六部都没划分出来。
理由?
家族为大,王氏为大。
科举考试基本不存在,谁拳头大谁就能耐——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正因为文学造诣、知识储备这些玩意儿不能直观体现出来,所以才需要考试来进行检验。
而在这个修仙年代,你一拳下去要是能把隔壁那天行山砸出个窟窿来,那好,你就是大烈皇朝的大官!
简单吧?
但也正因为力量至高无上的想法早已深入人心,因此在朝文官不受待见,武官个个地位高得恨不得跟老天爷比划比划。
就那帮子满脑子都是修炼成仙的人能倒腾出多精致的政治规划来?
上头的人是这么个模样,下面的人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比如这百花城的三大家族之一,徐家。
仗着自己家里头有权有势,稍微做点出格的事儿根本没人管。
今儿个欺压妇女,明儿个拐卖孩童,三天两遭地搞点地下交易,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儿,或者招惹到了某些个大人物的头上,他们基本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比如逼迫某个叫顾居的人离职,又暗地里拆了他妻子工作的纺织铺,打砸他儿子就读的书院,然后在他几近绝望之时,派人去蛊惑他踏入徐庄赌场,一步一步地将这个原本善良淳朴的中年男子推入名为赌博的无尽深渊。
“这位便是百花城的医疗圣手,陈大夫吧,当真是久仰久仰。”
徐庄。
雍容华美的赌庄内,贵为徐庄之主的青年亲自迎接了陈安宁。
排好酒桌,摆好宴席,俨然一副请设贵宾到来的样子。
陈安宁也不客气,找了个位置便直接坐下。
萧念情自然也跟了过来,但从她那冰冷淡漠的神情来判断,显然不喜欢这赌庄的氛围。
此刻二人便是在那徐庄的正中央,四周热闹得很,满是赌徒的笑声和哭声。
在场有不少人陈安宁还都认识。
平日里卖场的李叔,养了五个孩子老刘,家里有点小钱就喜欢拈花惹草还染过病的柯少……
许多看上去很安定老实的人,此刻都在赌场里肆意地挥洒着所谓的激情。
陈安宁低头,看了眼酒壶,果不其然是徐家特产的青柳酒。
“顾居一事,其实也怪不得我们。”
坐在陈安宁对座,那青年千金裘皮大衣加身,肩上别着一支紫花,白衣内衬胜雪,便是淡然一笑,道:“他自作孽,不可活,我们这赌场是自带借款的,他一个劲地想翻盘,最终输了个精光,此事也怨不得我们。”
“赌徒输得家底全无,的确是他们心中贪念所致,这样的人,的确下三流。”陈安宁没有品酒的兴趣,而是要了杯淡茶:“但是劝人进赌场的,那就比下三流还下三流。”
陈安宁抚茶,看向青年:“小心天打雷劈哦。”
“哈哈哈。”徐悲影大笑三声:“陈大夫真是会开玩笑,我们徐庄向来公正严明,赌之一字无非就是用来快活消遣的,我们哪里知道他们会为了赌而弄得自己家破人亡?”
“行了。”
陈安宁把茶杯放下。
他直视着这位徐家大少:“我和我家娘子还着急享受庙会,客套话不必说了,徐大少,你胞弟当初在满月雅楼折了面子,就算是为了要报复,也没必要冲着无辜之人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