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次膺之所以不愿意入城,除了皇帝的吩咐他不敢大意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明州知府范同范择善,他是认得的。
这人也是政和年间的进士,但是晚了自己三年,算不得同窗。
之所以认识,是因为三年前,金国遣使而来,这人那时候做的是接待工作。
接待就接待罢,他和金使一齐朝北边祭拜,还不停地关心着金主起居的事儿。
弄得淮河两岸见了这事儿的军民,个个都流泪不止。
这般好狗,本来秦相爷是舍不得放他出临安的……但耐不住范知府贴心,只道是秦相爷生活太简朴了些,在临安城自己做不了什么,可是到了明州这块宝地,每日轻轻一捞,只是粘在指缝间的油水,就已经足够改善秦相……与他自己的生活了。
念着明州与临安不远,秦相爷这才忍痛割爱,让他来此地做了知府。
上次皇帝接到的万民书,这位可是花了大心血……估摸着等这次议和结束,范知府就该回去了,朝廷里毕竟空了好多差事出来,终是要人去填的。
辛次膺不知道那么多的事儿,他只知道,这人是秦桧的人。
而现在,范同就站在城门阙楼上……连同着明州的一些个士绅们,观看着这群扰了他们几日财路的,
禁军表演。
“啧啧……”
范知府已经摇起了脑袋,大伙儿都看出来了,对面不过一船的人而已。
心里面放松了许多,他们甚至有些期待着……
毕竟辛次膺油盐不进,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待上多久。
可金人就不一样了,就这么些人,抢了商船自会离去……了不起,再上岸来抢渔家?
被自己的念头给逗乐了,几条破鱼,那金人又不是饿极了的百姓,不会什么都要的。
只是眼下正值议和的关头,金人还出兵来此……
范同还没到与秦桧贴心的地步,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人本是秦相爷请来的。
但是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知府大人……”
旁边的差人轻声叫唤,把范同从思绪中抽离了开来,顺着这人的眼光,他跟着往下方看去……
原来是弃船逃上岸来的商人们,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开城门吗?”
范同瞪了他一眼:“开甚么城门?!若是这里面混了金国的人,谁来担待?!”
他这有些睁眼说瞎话了,大伙儿亲眼看着他们从船上跑下来的,而且这些人俱是两手空空,连个兵刃也没带……
差人终究是住了嘴,可是他说得大声,下方的商人们可就不干了。
自己要么是来明州买东西的,要么是来明州卖东西的,不论怎么说,平日里的过路费可是没有少交。
今日连城门也不让入了,若是金国人杀红了眼,追了过来,那不得把性命丢在这里?
眼睛尖一些的,看到了城头上的老相识,忙大声叫唤道:
“方员外!您可瞧好了,我是温州李家的!上个月我还来找您进过酒呢!非是什么金人!”
他这么一喊,倒是提醒了众人,大伙儿纷纷寻找起了自家的相识。
不一会儿,城门上的士绅,几乎都被点到了名字。
没有做一次生意的道理,被喊了名字的士绅不断朝着范知府哀求……有了他们施压,范同倒是有些不好做了。
平日里拿了人家不少好处……今日若是不表现表现,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范知府不断感叹,自己终究是个读书人,心地还是软了些,经不住人家说些轻巧话儿来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