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錡。
从之前皇帝行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过自己:
人人都在变,人人都会变。
所以哪怕是岳云要先来临安打点,哪怕是李娃赠钱给黄彦节,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岳飞看来,自己这同样也是在变,变得跟上众人的步伐。
赵密也就算了,张俊和他手底下的人做事一直都是这样,岳飞还算接受得了。
但刘信叔……这个世家子,这个规矩之内的人,
今天也要逾矩了。
是他们变得太快了,还是自己变得太慢了?
岳飞不知道,他只是看着刘錡:
“信叔兄……你……”
不等刘錡开口,赵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大骂道:
“刘信叔!休来与老子抢这活计!你既已拒绝了杨沂中,便趁早滚得远远的!这事儿与你没有半分干系!”
没有理他,刘錡朝着岳飞道:
“鹏举,听我一句劝,这事儿你别管了,把人交给我。”
“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取了公主性命,我会为她寻得一个僻静的地方,保她下半辈子无虞。”
“至于这临安……她不该来,就算来,也不该用公主的身份来。”
听了他这话,赵密脑子有些开朗了起来……
是啊!
不一定非要杀人啊!
把公主藏起来,那效果不也是一样的?
退一万步说,这样做手中还能多一道保命的招牌。
他看着刘錡,一边佩服这人的脑子转得快,一边又暗骂终是高估了这人。
若不是有着十全的把握,他又怎的愿意来掺和这事儿!
念及于此,他也退了一步:“鹏举,就按刘信叔说的办,你把人交给我……我们,这事儿大伙儿都不难看。”
岳飞往身后看去……柔福公主不知道为何耽搁这么许久,一直探头出来看着,这样子,两人刚好对上了眼神。
“我不知道二位为何要取公主的性命,但平民犯法,尚且得开堂会审,更何况……她是先帝的骨血!”
“两位兄长如此行事,请恕飞不能从命!”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却又无比的坚决。
朝着赵密点了点头,刘錡拽着岳飞的手腕,把他带到了一旁:
“按照官家最近的行事,宋金当战不当和。”
岳飞眼前一亮,却又不知道这事儿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这……是好事。”
“是好事!”刘錡看着他,“但鹏举……”
“你有没有想过,金人为何会放公主回来?”
“这事儿我问过了,公主是自己逃出来的。”
“逃出来……”刘錡摇了摇头,“五国城距临安何止万里,她一弱女子如何跋山涉水而来?”
“她是被故意放出来的,故意!”
见岳飞作思索状,刘錡趁热打铁:“官家的性子你是晓得的,公主回来把先帝、把众皇亲在北的下场说将出来,你敢肯定,官家还敢再战?”
“这是其一,其二……就算官家下定了决心要打,但柔福公主的事儿现在已经传遍了江南……你觉得,官家会想看到她回来,回来污了皇家的声誉?”
“其三,不止是官家……江南百姓士绅本就不愿再打,柔福公主的故事被坐了实,到时候岂不是人人自危?他们哪里还敢生出北伐之心!”
“于情于理,于大局于天下,鹏举……此番没有私仇,俱是为公之心。”
这天下还有谁比岳飞更想要打回去的?
没有,没有,没有!
刘錡自知自己抛出了一个天大的诱饵出来,岳鹏举十年之功,断不可能会因为此事作罢。
当中利害已经呈出,具体的……刘錡不认为他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