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皱起了眉头:“那,是如何做的?”
轻轻吸了口气,刘錡道:
“金人来要骡马,开封城搜出了七千余匹,官员上朝皆是步行。”
“金人又要少女千五百之众,不得已,甚至出动了后宫嫔妃……不甘受辱者众多,死者甚众。”
“如此,距离金人索要之数仍然相差甚远,金人便以入城抢劫威胁,又让孝慈渊圣皇帝入营为质,需得凑齐财物,方可放帝归城。”
“开封城确已经空了……为抵他们的胃口,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图书典籍、大成乐器……”
“诸科大夫、教坊乐工、各类工匠,凡稍有姿色之女子,凡能使能用的物件,诸般皆失。”
“天家遭难,各……”
刘邦的脸已经完全转了过去,刘錡也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表情。
他摆了摆手道:“不用说赵家的事儿,说说百姓。”
刘錡当时虽然在他爹老下属、高俅高太尉的提拔下有个官名,但只领俸禄,没有实职。
所以靖康之乱的时候,并不在汴京城内。
如今皇帝问起了这事儿……他只得告罪道:
“臣实不知。”
开封府传出来的消息都是皇家遭了大难,又或者是哪个忠臣殉了国。
像皇帝今天这般询问百姓的……刘錡也不是没有听过,但真不算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说书的老者终于呷光一盏茶,接着道:
“那汴京城被刮了又刮,城中哪里还寻得到吃食儿?先是猫犬,猫犬吃光了;便寻老鼠,老鼠吃光了;便吃树叶,树叶吃光了,便吃饿殍。”
“加上疫病蔓延,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还有不想去伺候金人自个儿上吊的、投井的……”
老者嘿嘿一笑:“只要您想,那尸体还是管够的!”
他虽然在笑,眼中却无丝毫的笑意。
这楼里人多,却也是安静得紧。
没有人配合自己一起笑,老者也不以为意,接着道:
“说到尸体,东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汉上,北至河朔,金兵杀人如刈麻,臭闻数百里……”
“您当时要在啊,一里路上能遇见两三座‘京观’哩!”
京观这东西,刘邦并不陌生。
楚庄王就这么干过,把敌人的尸体收集起来堆在路旁,再用泥土夯实,做成土堆。
他很想告诉自己,这是宋国人的事儿,是这宋国皇帝窝囊,遭罪的是宋国百姓,和自己没关系。
但过了好一会儿,他也说服不了自己。
因为那老者站起了身来……旁边的稚童用木锤子敲了下锣,这篇说的故事,便是到了结尾了。
“看得那:尸横血浸,鬼哭神嚎;妖风袭汉地,见不了星辰日月,魑魅渡河来,辨不清南北西东。”
“谁家小姐儿碧鬟红袖,尽归胡马匈奴,谁家好儿郎青丝才俊,偏向那獠牙刀枪。”
“半夜里鬼火乱走,白日间黑狗食人。”
“只听离人泣,空城百巷无鸟雀,不见炊烟生,十州路口少人行。”
“金珠如土,一朝难买平安;”
“罗绮生烟,几处竞成灰烬。”
“翠户珠帘,空有佳人无路避;”
“牙床锦荐,不知金穴欲何藏。”
“泼天的富贵,堆金积玉……”
“终究是,难免项下一刀!”
……
“诸位,这汴京城的事儿就到这儿啦!”
老头唱了遍说词,他是结束了,却勾起了这楼里不少人的兴致。
大伙儿纷纷叫他继续说下去,不住地往台上扔着铜板。
这般风头,倒是不逊于花船上的倌人们了。
“妖风袭汉地……”
刘邦一直重复念叨着这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