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此计断不可行!堂堂轩辕国,竟指着一孩子以换得苟安,此事要是传扬出去,我等还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分明是北狄国欺人太甚,为何要我们主动去讲和?”
“就是!这姓贾的分明就是怕战事一起,影响他的生意,国主,咱绝不能咽下这口恶气!”
“对!就算不是受淳于丑指使,恐怕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
……
是战,是忍,是和?众人争论不休,哱罗叶等三位护法,听闻要交出孩童,三人气得牙根生疼,眼眸喷怒火,恶狠狠直盯着贾姓贵族。这位贾姓贵族始料未及,自己的一席话竟惹起众怒,脸色时红时白,很是难看,唯唯诺诺退回原座,不再多言。
兹事体大,倘若处置不当,两国之间恐将兵戎相见,届时,盘古大陆持续了近百年的太平,最终将断送在自己手上,姬雁云未言,看向右排首座长老,此人须发皆白,但面红色润,两眼明烁,一直不曾开口,只是静然听之众人意见,适才嘴角微微一笑,心中似已有了万般主意。
“白长老,您有何高见?”
这位白姓长老轻咳一声,捻了捻胡须,侃然道:“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不可不慎。依老夫愚见,不如先投石问路,修书一封与淳于丑,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告知,倘若两国能坐下相谈,可免动干戈,不然,再派大军前去讨伐,名正而言顺,亦可堵众人悠悠之口,就算城主得知,也无理可挑。”
众人闻言,无不心喜神欢,窃窃私语。
“瞧瞧人家白长老,不愧是三朝元老,考虑问题目光就是长远,不像有些人,只知以和为贵。”
“那是自然,不然人家能坐上首席长老的位置……”
这位白长老,姓白名石,是轩辕国三朝老臣,早年跟随姬文(轩辕国开国之君)披荆斩棘,开疆扩土,在轩辕国地位尊贵,因其为人谦和礼让,从不居功自傲,深受姬家三代君王信任,后又以首席长老的身份,辅佐姬雁云。国中逢遇大事,姬雁云都会先向其请教,再做定夺。
“诸位的意见,孤已知晓,都请回吧,至于是战是和?明日自有定论。”姬雁云起身离去,众人遂散讫。
离开金铭殿,姬雁云径直奔向灭虎的房间。
灭虎静静地躺于床榻上,全身涂满一种黑色的药膏,以白布裹之,伤情略有好转,身上皮肤已不再溃烂,脸上的黑色毒素也退去大半,只是几个时辰过去了,呼吸微弱,脉象浅搏,昏迷未醒。
灭虎左侧,另有一张床榻,上面躺着的是林木,林木的房间紧挨着灭虎,为了便于照料,姬雁云便让仆人将其抬了过来,他的情况比灭虎要好很多,虽然也身中柳叶镖,但镖身无毒,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罢了。
姬雁云已为其服下补血益气丹,只要静心调养几日,自可痊愈。
前脚刚踏出灭虎房门,耳边极速刮过一阵怪风,姬雁云抬头仰看,就见天边异况突起,狂啸的凌风卷席着黑云,遮天蔽月,正朝着峒霄宫滚滚而来,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之感,瞬间袭上心头。
要变天了!
可此时姬雁云顾不得这些,他心里最想知道的,是那个孩童到底是谁?他怎会突现于虎霸岗?若男孩能苏醒过来,真相便会大白,届时,轩辕国和北狄国之间,或许就可化干戈为玉帛。
想到此处,姬雁云脚步加急,来到他和慕念君的寝居,流花阁。
阁内,古香静雅,纹木桌案上的金兽香炉装满了薰草,淡淡的花草清香烟丝,正从金兽上面的细孔里缕缕冒出,弥漫着花阁的每一处角落,一张装饰精美的香榻靠着东阁墙,榻上牙床帐中躺着的,正是那个男孩。
慕念君侧身坐在香榻边,细心喂着汤药,姬雁云轻步走上前,低声问道:“可否醒来?”慕念君轻声一叹,无奈摇了摇头,随即起身,来到纹木桌案前,回头问道:“夫君,众人商议的如何?”
姬雁云也随之坐到身旁,执其手,反问道:“夫人之意如何?”在白长老等人到来之前,姬雁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但作为轩辕国的贤明国君,还是要广听谏言,以知众人心中所想,正如此时他故意试探夫人一般。
慕念君沉吟良久,道:“轩辕国开国已历三世,国运兴旺,百姓安康,如此盛世来之不易,倘若两国战事一起,万物消亡,基业尽毁,妾身与子女,恐也将流亡天涯。”
慕念君的一席话,说到了姬雁云心里,战事不可轻起,倒并非惧怕,轩辕国国力虽不及北狄国强盛,但亦属大国之列,真要死拼,只会两败俱伤,谁也讨不得半点便宜。
姬雁云轻抚其背,宽慰道:“夫人放心,我定会使两国罢兵言和。”
慕念君听罢,嫣然一笑,顺势倒在姬雁云怀里,夫妇二人温存许久,慕念君话锋一转:“夫君,灭虎和林木伤势如何?”
“打中林木的那支飞镖无毒,只要休养几日,即可恢复如初,只是灭虎……”
“灭虎怎么了?”慕念君神色焦灼问道。
姬雁云起身走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滚滚黑云,神色黯然道:“五毒噬心散毒性之强,远超出我的预料,适才在虎霸岗,我搜遍黑鸦的全身,未曾找到解药,灵花露丸也只能使毒素不再扩散,至于能否挺过这一关,全看他的造化了。”
慕念君也来到窗边,轻轻从后面抱住姬雁云,细腻的脸颊紧贴着他宽实的后背,道:“灭虎是为了救我才遭此大难的,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言罢,难掩伤感之情。
慕念君乃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又多愁善感,今日在虎霸岗,灭虎为保其清白,不顾身中剧毒,与黑鸦以死相拼,此恩此情,慕念君自当感念于心。
几行清泪缓缓,滑过她那端庄秀美的脸庞。
姬雁云心生怜悯,轻拭其泪,柔声道:“夫人不必担忧,我已派人持书信前往玄武城聂耳国,向国君卢帆求取天下第一解毒神药耳鼠丸,此药可解世间一切剧毒,卢帆与我大有交情,想必不会吝啬。”
“如此甚好!”
慕念君闻言,登时转悲为喜,而姬雁云却陡然愁云布上眉头,似有所思。
“夫君,你在想甚么?”
“夫人,今日你回白民国之事,是早上临时商定的,当时屋内只有你我二人,那黑鸦是如何得知的?”
慕念君点头道:“我也觉得甚是怪异,从当时情形看,黑鸦似乎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早已提前埋伏在虎霸岗,就等我们打那经过。”顿了顿,接着道:“莫非……当时他就藏在屋里?”说着四下张看,面色惶恐。
姬雁云沉吟未语,以他的内功修为,周围数十步之内的任何风吹早动声,皆逃不过其耳,就算是闭气功,亦能听到心跳微声,断然不是黑鸦躲屋里偷听而得,想必是有人故意泄漏了消息,此人会是谁呢?
“吱”的一声,房门突然推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娃娃,头扎双丫髻,身穿锦花刺绣袄,光着两只小脚丫,蹦蹦跳跳闯了进来,女娃娃嬉笑着一头扎到慕念君怀里,撒娇许久,方才昂起稚嫩的小脸,嗲声道:“娘亲,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蝉儿好生想念。”
这个自称蝉儿的女娃娃,全名姬月蝉,年方六岁,是姬雁云和慕念君的独生爱女,生得嘟嘟圆脸,桃腮秀然,一双大眼冰灵水动,煞是可爱,适才早已睡下,听到爹娘谈话,撒丫跑了进来。
“娘亲不是告诉蝉儿了吗,今日去你外婆家,回来的会晚一些。”
“咦?那个人是谁呀?他怎么会躺在娘亲的床榻上?”
望着榻上熟睡中的小男孩,姬月蝉歪斜着小脑袋,清澈的眼眸中装满了种种好奇的童疑,慕念君抱起女儿,嘴里轻声哼着童谣,给她讲起了小男孩的故事……
咚咚咚!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家三口片刻的欢宁,一身着甲胄的军士慌张来报:“不好了国主,北……北狄国大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