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话,李向学修炼的应该是明玉劲了。
主动去找太平道,很可能是因为老李的死猜到了什么。
顿了顿,许崇又道:“看来,丁大英他们那几个,也都走了。”
太平道第四天走的,而现在是第六天的凌晨,天还没亮。
也就是说,第五天的时候,并没有人来唤醒难民们的记忆。
“不。”
赵六眼中露出仇恨之色:“那八个典史,有三人没被选中,还有丁大英,虽然他被选中了,但是他却拒绝了跟太平道走。”
“!!!”
许崇勃然色变。
加上丁大英一起,有四个拥有官籍的人没走。
另外三个先不提。
但丁大英是主动选择留下!
为什么留下?
当然是为了继续承担唤醒记忆的责任!
然而……
第五天,也就是昨天!
无论是丁大英也好,还是另外那三个,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唤醒难民们的记忆!
“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赵六的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双目通红。
丁大英几人,在江之鸿死后,承担了唤醒难民们记忆的责任,可以说同样也延续了难民们对江之鸿的情感。
而就是这样的几个人,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死了。
死的悄无声息。
连尸体恐怕都找不到。
这让赵六瞬间将太平道恨到了极点。
“太平道主……”
许崇脸色冰寒无比。
他心里同样愤恨,但更多的,是想不通太平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物资给了,人力出了,有资质的难民也带走了。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做这样的事?
阻止难民们恢复记忆,对太平道能有什么好处?
哪怕是真的要带领这数百万人造反,都比这样做要合理得多。
“大人。”
赵六擦了擦眼睛,突然单膝跪地。
“怎么了?”
许崇皱了皱眉。
“丁大英私底下跟属下说过了,想要记住武道,就至少要成为官籍才行……而且哪怕是官籍,私自泄露武道也是重罪。”
“属下不是官籍,记不住武道。”
“请大人,每天天亮之后,唤醒属下的记忆。”
“只唤醒属下一人就好。”
赵六说着,面色决然,“如果朝廷要追究,属下会第一时间自绝,绝不给大人留半分隐患。”
“你……”
许崇动容,片刻后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用了。”
“不用?”
赵六愕然。
“朝廷下旨赈灾了。”
许崇解释道,“这是十天前的事,想来这几天就能到雍州。”
赈灾?
朝廷的赈灾,终于要来了么。
赵六先是一喜,狠狠的松了口气。
然而仅仅片刻,他的情绪就猛地低落下来,表情黯然,一言不发。
“怎么了?”
许崇挑了挑眉。
“赈灾一来,是不是代表我们……”
赵六语气低沉,“将会永远忘记这些事情?”
“绝大多数人都会是这样。”
许崇点了点头,“但你的话,我可以安排伱成为官籍,再次踏上武道。”
“大人误会了。”
“官籍也好,武道也好,属下并不稀罕。”
“但江大人……”
“江大人给我们吃,给我们治病,让几百万人都活了下来。”
“最后…最后还为了我们战死。”
“而我们这些人,连念着江大人的好都做不到?”
赵六抬起头,双目通红湿润,“属下心里……堵得慌。”
许崇暗自一叹。
这是没办法的事。
无论是谁来,都不可能同时将数百万人升为官籍。
江之鸿的所作所为,注定将被绝大多数人遗忘。
“放心吧,如果赈灾没能及时赶到,我会安排另外的人来做这件事。”
许崇拍了拍赵六的肩膀,闪身而去。
太平道所谋未知,如此诡异的行为,让他不得不心存顾忌。
城楼废墟。
那枚属于江之鸿的头骨,跟离开之时一样,完好无损的摆放在上面。
许崇也没理会,站在旁边,阴神离体而出。
只是一眼。
暴虐就爬满了他的的心头。
“呵呵呵呵……”
“太平道主,好一个太平道主……”
许崇冷笑连连,杀意几乎凝如实质。
楼有知那边已经抗住了庆帝的压力,不仅让庆帝没有继续派兵,反而下旨赈灾。
就算来得晚一些,有自己在,还有相当一部分粮食在,也足够这些难民坚持到赈灾了。
按理来说,绝大多数难民的体表,应该是白色的光晕才对。
然而在阴神的视野中,城内也好,城外也好。
整整数百万难民,体表的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白光,那红色光晕,反而比自己离去之时还要浓厚了更多!
很明显,这些人要死了。
虽然不知道会是何种死法,但毫无疑问,他们要死了。
而且是很快就要死了。
谁干的?
毋庸置疑,只能是太平道主。
许崇收回阴神,看向江之鸿的头骨。
“本打算让你看到一个好结局的。”
“现在不用了。”
“你做了那么多,没能改变他们的结局。”
“你的同乡出手,还是没能改变他们的结局。”
“总有人跳出来,棋高一着,非要他们死。”
“真没什么意思。”
就这样,江之鸿的尸骨被收敛,安葬在了城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许崇又回到了城头,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如同木雕一般,等待着那个结局的到来。
时间慢慢淌过。
天色渐亮。
难民们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嗝……”
张才坐在门前,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吃饱的感觉,是真好啊。”
“谁说不是呢?”
隔壁的邻居一样坐在门前,拿着根儿木刺剔牙,“放在几个月之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说真的,这朝廷的赈灾,怎么跟变戏法一样?”
张才歪着脑袋,疑惑道,“突然就多了这么多吃的,突然就多了个房子……还有那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太利索了点儿。”
“你傻不傻?”
邻居鄙夷道,“别人说是朝廷赈灾,你就信啊?”
“不是赈灾那还能是什么?”
张才更疑惑了。
“你想想,如果是朝廷的人,那他们肯定是官兵吧?可他们的衣服都不一样啊。”
邻居说道。
“呃……确实不太一样。”
张才点了点头,又问:“可不是朝廷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啊?”
“我猜,他们是天上的神仙。”
邻居指了指上方,神神叨叨:“老天爷可怜咱们,派神仙下来救命来了。”
“……”
张才顿时无语。
“你还别不信,粮食衣服的就不说了。”
邻居敲了敲屋子的墙壁,煞有介事道:“但你想想,这种房子,几天时间就建了那么多,不是神仙还能是什么?”
“也不是没有道理。”
张才挠了挠头。
“哎,你们觉不觉得,什么事儿都不干,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另外一边的邻居从屋子里探出头,对二人说道。
“少了什么?”
“除了吃饭,好像也只有务农吧?可咱们几个腿脚不便,这事儿也轮不到咱们啊。”
二人没听明白。
“我总觉的,吃饱了饭,应该要干点儿什么来着,而不是像这样发呆,等着吃下一顿。”
那邻居皱着眉头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好像还真有这种感觉。”
想来想去,几人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事实上,这种疑惑广泛的出现在难民群体之中。
他们并不知道,也想不起来,曾经的自己,是会盯着一个方向,神色肃穆的摆出各种不同姿势,为了活下去而将每时每刻都利用起来。
许崇看在眼里,没有任何干涉。
大约巳时,视线尽头多出一条水平的黑线。
黑线上方,鲜艳的旗帜迎风招展。
那是个大大的‘庆’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