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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不过来,我去找你

就这样,齐灵公依旧感觉到心尖尖不时颤抖。他的嬖人、宦官夙沙卫知道他的心思,一个劲帮助国君向齐国的大臣解释:“敌人势大,我听说联军战车的数量达到了六千乘以上,哦,也许能够达到八千乘。这样的力量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咱们不如高沟深垒,据险坚守吧。”

齐国还是有智慧人的,大子光身边的贤人晏婴悠悠的说:“早干啥去了?早知道晋国人不能随意招惹,当初为什么要再三去触怒晋国?触怒晋人,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有什么利益?现在我们失去了莒国、邾国,没准还要失去莱国。

原本,晋国人依旧默认我们吞并莒国、莱国了,如果我们再埋头发展几年,然后才去动手吞并鲁国、卫国,也许不是如今这局面了——如今,我们不仅占不了鲁国的便宜,还要把过去吞下的东西都吐出来。君上如果当初衡量一下自己的力量,就不会有今天的灾祸了。”

晏婴觉得不可理解,齐国是最早推行管仲重商理念的,在商业的气氛培养下,齐国人应该最早明白等价交换的道理——你想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价值相等的东西,或者努力。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数百年后,他们的国君居然还如此自不量力,完全不衡量自己的实力,就想去占霸主国老大的便宜?!

霸主的便宜那么好占吗?

百年以来,晋国只有占别人便宜的时候,何曾轮到别人蹲到它头上拉屎拉尿?

如今的晋国,累垮了南方霸主楚国,揍的西方霸主秦国直喘气,而齐国去年还是晋国的小跟班。齐国没有百年的称霸积累,只是娶了一个王室公主,就想挑战霸主的地位?而这位霸主如今还正如日中天……

国君这种行为,甚至连个农民企业家都算不上,整个一个“纯农民”,压根不知道等价交换的道理。

可是事到临头,光说风凉话已经不够了,晏婴建议:“总得出去试探一下,晋国人现在气势汹汹,如果我们只是坐地坚守,恐怕不行。人心,不是越坚守越稳固,如果我们面对晋国的军队,连挑战都不敢,那士兵们还能期望坚守得出的胜利吗?自古以来,可曾有只依靠坚守而获得胜利的?”

夙沙卫缩了缩脖子,插嘴说:“我听说晋国的先驱军是天下第一勇将赵武子,他的军队排出纵横二十里的宽大正面,遇城拔城,遇邦破邦。赵武子,可是当今世上唯一从养由基手下活着出来的人,我们的人去‘致师(单挑)’……”

国君身侧,齐国勇士殖绰、郭最缩了缩脖子,但马上,这两人挺直胸膛,说:“咱齐国人既然有挑战晋国的想法,不能老是躲起来不战斗。晏夫子说的话对啊,自古以来,没有靠躲避而取得的胜利,以便我们必须跟晋国人打上一场,以此试探晋国人的实力,同时让晋国人知道我们抵抗的勇气。”

齐灵公也觉得光是靠挖沟去战胜晋国人,似乎有点太异想天开,他指点着勇士殖绰、郭最说:“寡人就依仗你们了,请代表寡人出战吧。”

这是齐国人第一仗。

齐国国君不惜血本。对面的赵武拥有九个半师,齐灵公觉得齐国人怎么也要拿出两个整编军来,才能抗衡凶名卓著的赵武,勇士殖绰、郭最各自统领一个整编军,攀越了齐国人挖的宽大一里的壕沟,在齐鲁大平原上迎击晋国的军队。

齐鲁大平原上,晋军沿着齐鲁大道层层推进,主干道中央打着一面红色军旗,上书“昆”。沿着这条路的两边,是一个整整齐齐的攻击方阵。头彻武士手擎着一人高的银亮盾牌,腋下夹着长旗,整个队列带有晋军那种刻版的整齐,像一条线一样向前推进着。冬日的阳光照在盾牌表面上,银色的盾牌连接成的那队纵线士兵,仿佛一道涌动的浪潮。

这道浪潮带着晋国军队那种特有的傲慢,以及不慌不忙,他们像俯视蝼蚁一样俯视着对面的齐国军队——面对齐国军队头彻的刀枪,他们视若无物。

晋军头彻盾牌兵后面,是另一彻弓兵,这一彻弓兵腋下夹着长弓,神态悠闲,而在每名弓兵身后,跟随着小碎步行进的两三名土兵,他们或者带着弓袋,或者带着备用的弓臂与弓弦,一边走一边傲慢的仰视着前方的齐军……

鼓声隆隆。

晋军是用一个师组合成一个攻击方阵的,一个师里原本有五个旅,赵武为了达到范匄要求的虚张声势的目的,又把辅助兵编成一个额外的旅,这样,赵武排出的一个攻击大方阵里,就有六个旅存在,打六面军旗,军阵更加方方正正。

每个旅拥有一面军鼓,一个师六面大鼓;一个攻击正面三个师,三十面巨鼓一起敲响,晋军刻版的随着鼓点迈动脚步,几万人随着鼓声同时把脚踏在地面上,大地在颤抖,坚实的齐鲁大地因为这几万只脚步产生了协振,对面的齐军看的失魂落魄。

晋国的主力师沿着道路推进,左右两边两个师直接踏入原野,齐国的田野被晋国的战车碾过,冬天,虽然地面都冻得结实,但数千辆沉重的战车碾过,让齐国的田野沟壑纵横。

齐国人已经列阵了,两名齐国勇士上前致词,正式向晋国人宣战,但晋军的推进并没有停止。第一梯队三个师,左右两翼向外侧稍稍伸展,重新填补上来了两个师,眨眼间,晋国人的攻击阵列变成了五个师形成的,长达二十里的漫长战线。

晋国军队在整队,第二攻击梯队开始往前调拨,三个骑兵师绕道右翼,冲着齐国人虎视眈眈,与此同时,潘党驾着战车出列,向齐国人致词:“寡君(晋国新君主晋平公)致意齐国君主:寡君刚刚登位,哀悼父亲的时日,本来无心妄动干戈,可我们忠实的盟友鲁国人再三诉说,说齐国违背了我们的盟誓,屡次以大欺小。鲁国人因此而苦恼不休。

寡人年纪幼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总想着齐国人与我们友好多年,或许听从我们友善的建议,放过我晋国的忠实盟友。为此,我们举行了盟会,这场盟会一是为了缓解鲁国与齐国之间的矛盾,同时,也为了表达寡君登位以来对齐国国君的敬意,可是齐国国君却不尊重我,不仅派了一个卑微的小臣、不符合规格的参加这场盟会,而且这位卑微的小臣还中途逃盟,不肯与寡人盟誓。

寡人逼不得已,只好带领参加盟会的诸侯亲自来到齐国,询问齐国国君的意图,如果齐国国君不愿与寡人友好下去,那么让我们来战斗吧!我们要让上天来裁决谁是当然的胜利者,让失败者服从胜利者。在这场战斗中,寡人愿意听从上天的决断,来决定晋齐之间,谁应该是强者。”

齐国的勇士殖绰、郭最是最先致词的,他们的致词也很精彩,在致词中,他们倾诉了齐国受到的百年压迫,他们宣泄了齐国人的愤怒与不甘心,甚至谈到了当初齐国对晋文公的庇护之恩……

但这两位词藻华丽的宣战词,却成了黑夜中像人抛的媚眼。霸主国晋国不屑倾听他们的委屈,而记载史书的鲁国人立场也有问题,他们直接忽视了齐国人的抱怨——开玩笑,齐国人有委屈,那么鲁国的委屈呢?齐国人受欺负,那么鲁国又受谁的欺负?

于是,鲁国人干脆忽略了这场战争的宣战词,直接记述:双方二话不说,大打出手。

首先进攻的是潘党,他说完回应齐国的宣战词,却不肯退下,在战车上一挥战戟,他属下的三个整编师便开始推进。这三个整编师虽然被称为“许国的军队”,但实际上是赵氏的武士。这些晋人称霸百年,已经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格,而潘党也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他首次获得了独立领军的任命,不耐烦等齐国人首先发动进攻,直接领着麾下冲了上去。

齐晋双方一次接触就是一个整编军撞在一起,战场上,第一攻击梯队就达到了相互十个师的兵力进行厮杀,这时候,如果从高空俯视下去的话,整个战场的变化就仿佛一场战棋游戏。在这场游戏中,齐国人的反应略显呆滞,甚至穷于应付。

晋国第一攻击波次三个整编师向左右拉开距离,这时,第二个攻击波次的三个主力师整齐的向前推进,填补到第一攻击波次拉开的缝隙当中,于是,第一波次的攻击方阵达到了五个——五个整编师出现在齐国阵型面前。

齐国人没有变化军阵,因为为了防止晋国人的冲击,齐国人早早的把屯(字的写法为左车右屯)车布置在阵型最前面。

屯车是一种防守战车。它是种罕见的四个轮子车,一般人都认为古代中国没有四个轮子的车,是因为这种屯车不是用来乘坐的,是被当作类似拒马一样的障碍物,排列在两军阵前的。这种车没有车轴,它的轮子是直接架在包裹车轮的车框里,因为它的移动困难,春秋战国时代贵族殉葬,都不把屯车埋入墓地,这使得现代人只从春秋墓葬中发现了个位数的屯车——迄今为止,只发现了两辆屯车墓葬。

屯车一旦在两军阵前架设好,军队的阵型就固定住了,好在齐国人本来就打着防守反击的主意,打算苦挨晋国人的猛烈攻击,而后等待晋国人犯错误……他们没想到,赵武从来不是一个按照春秋礼法的出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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