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主,我想问您一句。”周镇国很是恭敬拱了拱手,在这古窑,他对这位年轻的行主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有些困惑,还是要问清楚。
“请讲。”白其索见他神情有些不对劲,语气柔和了些。
“您,对迷惑住他们,有几成的把握?”周镇国问道。
白其索垂下眼帘。
这怎么说呢,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是肯定的。
“我只有一成的把握。”他如实回答,“毕竟,他们是高级智人,我也只是依靠推断。”
“那,下一次我们进入到密室进行计算,是什么时候,又需要在这里计算多久?”周镇国又问道。
这是几间上千平,看似很宽敞的密室。
但这里面容纳了百来名数学家、物理学家,还要配备整墙整墙的资料书籍,以及厨房、厕所等日用房间,这就像深海里一艘潜藏的潜艇,憋闷不已。
“一会儿,大家出去和家人见个面,其他人闭口不谈计算内容,只有……”白其索看了看,选了个年轻的,“你,你要假装说漏嘴,说我们其实计算出了背后的其他规律。”
那人点了点头,年轻才容易办事不严谨嘛。
“出去了后,大家吃吃喝喝,呼吸下新鲜空气,去温泉好好地洗个澡。”
“看看日落,河边看看江水。”
说到这,白其索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摸了摸鼻子,又将手伸入头发里,抓了抓。
兽化者的头发越来越硬,有些扎人,似乎扎到了心里。
周镇国一行人并未说话,认真听着。
“约莫三个小时,就回到密室。”白其索抬起眼,说道,“进来后,若无其他突发情况,两个月再出去,如此循环,时间拉长。”
都说人就活几个瞬间,这些数学物理专家和他们年轻的才华横溢的学子们,记得这个瞬间。
密室内极其安静,大家都没有说话,但同时,也都无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一口冷气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地重,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极其轻微地吐出来。
这,是牢狱还要窒息的憋闷。
“您说特殊情况,是什么情况?”一位年轻的数学天才问道。
显然,这种在数学领域天才级的青年对其他的理解力并不够。
“特殊情况……”白其索并没有修饰,迟疑了下,坚定地说了出来,“那就是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打算回收地球七号,重新开始试验。”
在外面的白其索,总是怡然又自信的,给予了古窑了所有百姓十足的信心。
他们都相信,跟着白行主,有饭吃、能活着。
也相信,密室里的专家们,一定能算出点什么,算出一条生路,因为白行主说的,他们能。
让高级智人们也相信,白其索就是这么自信。
而只有在这狭小的方寸之间,在生物萤虫无法抵达的地方,面对这些人类目前保存下来的,或许是唯一保存下来的最高智商的一群人。
白其索露出了无能为力。
“好。”周镇国听罢,开了口,他苍老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意外,也没那么沉重。
而众人也点了点头,眼底虽然闪过刹那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却又齐齐漫起一股说不出的生气盎然。
“干就完事儿了。”
“就是,不就是死?我这等读书人,读书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众人?为了苍生?嘿嘿,我终于可以说出这句话,现在可不是为了找个什么好工作而已!”
“我倒觉得,这样也好,若不是末世,我这一身的本事哪能办拯救地球这么大的事?!”
“哈哈!若成了,我们地球之子,若没成,我与地下的祖宗见了面,也能拍着胸膛说一句,我可是救过地球的人!虽败犹荣!”
人类,究竟在历史中学到了什么?
好像没有学到,否则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高级智人只弄了点兽化剂和觉醒,就让人类自相残杀到了末世的程度。
人类学不会团结。
但真的没有在历史中学到东西吗?
在这一刻,白其索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狭隘。
学到了的。
就像此刻,这群读书人噙着泪,迸发出的精神,正是华夏文明里渗透出来的,那群高级智人感受不到的气节。
“这是一盘棋,看似他们拿着棋子,其实执棋之人最终究竟是谁,不好说。”白其索笑了笑。
众人亦笑了笑。
实验室捕捉的画面里,这些地球上可笑的试图以卵击石的专家,有些愚蠢的坚持和离谱的狂妄,从密室走出来那一刻,古窑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成果出来了!计算出的最新成果!”
青六两高声喊着,举起手中的纸张挥舞着,径直跑向了城门,贴到了早就扎好了大红花的墙头位置。
当生物萤虫捕捉的画面传过来后,实验室内爆发出轻轻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