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两人,一人叫杨雨田,一人叫许小乙参军当日,秦盛武、康石头就和两人干过一架,至今不对付。
但那火头军的什长却偏偏爱将他们四人分到一起干活,期间自然又生出过矛盾甚至动过手,直到将四人分别关了三天紧闭,这才消停下来.…
杨雨田和许小乙对视一眼,四人同时矮身将木盆稳稳放在了地上没办法,就算相看两厌,也要好好配合不然,若不小心将这盆下水打翻,几人又得一起吃挂落,打几棍不碍事,但那禁闭委实受不住啊!
这边,康石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栅栏旁姐弟俩隔栅相望,康石头参军三月,如今身子壮实了许多,脸也黑了一些。
康玉兰眼底心疼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严厉道:“石头!娘临死前嘱咐的话,你都忘了么!”
“姐…”康石头嗫嚅道“娘临死前说的甚?你重复一遍!”
“”康石头小意瞄了姐姐一眼,低头囔声道:“娘说,让石头以后听阿姐的话还说,要我们姐弟好好活着”
康玉兰闻言不由红了眼睛,可口吻却依旧冰冷,“你听我的话了么?你如今算好好活着了么?”
这么一问,康石头抬起了头,坚定道:“阿姐,石头好好活了!”
见弟弟嘴,康玉兰更生气了,“参军能算甚好活法?战场上刀枪无眼,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爹娘交待!一会儿我带你去找管事的将爷说一声,这兵,咱不当了!”
将士在蔡州地位特殊,康玉兰唯恐这话被人听了去,特意压低了声音可康石头一听便急了,“阿姐!若人人都惧怕刀枪无眼,再有贼乱时,你我还逃往别处么?
“……”康玉兰一滞,她心里对路安侯,对淮北将士抱有极大感激,但事到己身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去参军,还是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恐惧和惊慌。
见姐姐说不出话来,康石头又道:“阿姐!我参军后上夜校,教官说过,我们风餐露宿当兵,是为了让身后的家人晨间能多睡一会儿、能不慌不忙吃上热腾腾的早餐。是为了让孤幼局的阿宝、双喜他们平安长大,也为了姐姐能安心做工、攒下嫁妆,找个如意郎君,安稳喜乐的过上一辈子更为了不使咱爹娘、阿翁这般世间惨事在蔡州发生!”
教官的话,经过康石头的理解,用自己的方式说了出来康石头不由动情就连站在康玉兰身旁的杜溪儿等人也微微红了眼眶,“康家弟弟,说的好!”准军属杜溪儿激动道,一旁的同伴抹了抹眼睛,半是说笑半是认真道:“小弟弟,你今年多大?可到了成婚年纪?”
如此大胆的说笑,登时引起几位小娘一阵笑声康玉兰却因这句说笑,突然间发觉弟弟长大了,个子比自己高了大半头,脸上色坚毅,似乎随时做好了为她这姐姐、甚至为蔡州百姓撑起一片天地的准备。
康玉兰一时感慨万千,落下泪来。
康石头却以为姐姐还是不愿自己从军,便坚定道:“阿姐!你方才说了,娘亲要我们好好活着,如今咱们不被贼人戕害、不被老爷们欺压盘剥,这才是好好活着!阿姐,你莫劝我了,我决意在军中活出个好模样,爹娘若泉下有知,不会怪你的!”
见此,康玉兰默默垂泪片刻,终于道:“石头长大了呀!是男子汉了。阿姐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既然你有了主意,便用心干下去吧。阿姐等着你光耀我家门楣那天.。”
说罢,梨花带雨的康玉兰破涕为笑,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绕到了身前,举给康石头一支啃的坑坑洼洼的糖葫芦山楂秋季采收,如今尚未入夏,这糖葫芦上的山楂自然是去年采收,储藏于地窖中的陈果。
大半年储藏,果子上不免有冻烂、压坏伤痕…可这些坏掉的地方音△玉兰咬了下来,剩下的都是最好的果肉。
康玉兰自小这样.坏的留给自己,好的留给弟弟。
如今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她依然如此康石头泪水不禁滚滚而下,伸手接了,合着眼泪大口吃下,边嚼边道:“甜!阿姐,这糖葫芦真甜!”
杜溪儿等人无声一叹,不好再看着姐弟哭鼻子,纷纷贴心的将目光转向了营地内。
栅栏内,同样被这一幕感动到了的许小乙,忽觉身旁的杨二郎悄悄用胳膊肘捣了捣自己,扭头看过去,却见杨二郎抬头挺胸、顾盼自得“怎了?你捣我干啥?”许小乙奇怪道。
却见杨二郎抿了抿被风吹散的一缕头发,低声回道:“那几个小娘子正在偷看我哩~”
“”许小乙下意识往栅栏外看去恰好,外边那些小娘子也开口了,“喂,兀那厨子!走开些,莫挡了我们看咱蔡州好儿郎!
杨二郎侧头看了看许小乙身前脏兮兮的围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更脏的围裙,撇嘴道:“看看你整日不注意卫生,人家都把你当成厨子了!
“放屁!她们肯定说的不是我,说的是你!”
许小乙话音刚落,却又听外边那泼辣小娘喊道:“喂!说你们俩个没眼力见的厨子呢,别挡了我们看军士!
39这下,杨二郎和许小乙同时破了大防,两人面红耳赤、异口同声道:“谁是厨子?谁是厨子!我们是火头军“噫?急了,大家看这两个厨子急了!哈哈哈…”
“再说一遍,我们是火头军!不是厨子!”
“火头军不就是厨子么蔡州百姓对忽然聚集起来的大军没有任何畏惧,甚至还觉着充满了安全感,晚上睡觉都更深沉了一些。
但蔡州城内的众多官员,却纷纷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四月二十一,在外县任职的陈英俊因递送公文回了蔡州,准备在家中多留两日。
当日申时,交递公文后,陈英俊去了距离府衙不远的蔡州五日谈报馆早期,这报馆是他一手创建的,如今此处又是妹妹在主持工作,他自然关心报纸的发展。
兄妹俩一番交谈后,忧心忡忡的陈英俊问起了城外驻军之事,陈瑾瑜却闷着脸蛋,郁郁道:“我私下问过爹爹怎回事,爹爹却骂我不是女儿家该操心的事”
已有了几分沉稳气度的陈英俊四下看了看,见室内再无旁人,这才小声道:“那路安侯呢?他有没有告诉阿瑜些什么?”
这话,听的陈瑾瑜悄悄露出一对浅浅梨涡她和陈初的事,哥哥知道不少,他能这般问,就是默认阿瑜和陈初之间关系特为了让哥哥坐实这种感觉,陈瑾瑜抿嘴一笑,道:“哥哥去家里等我吧,待会我问问他。
“待会问他?如今你们见面都这般随意了么?”陈英俊微微惊讶道“哥哥不用管,反正我有法子问他便是了。”
“阿瑜……”陈英俊在妹妹脸上扫量一番,忽然严肃起来,“你…你们,不会一直在偷偷私会吧?”
如今两人的关系可比私会来的程度深了,陈瑾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某些旖旎画面,禁不住红了一下脸,啐道:“哥哥胡说甚呢!哪有这般胡乱坏自己妹妹名声的兄长!”
陈英俊狐疑目光在陈瑾瑜稍显不自然的脸上停留片刻,终是一叹,道:“总之,阿瑜莫乱来!不然爹爹到时打你,又要有大半板子落在我身上了!
申时二刻陈英俊离了报馆,陈瑾瑜便让翠鸢去节帅衙门送了字条待翠鸢回转后,一主一仆登上了马车,出了报馆。
不巧,听说陈英俊回了蔡州,正要找他吐槽陈瑾瑜的吴逸繁,刚好在书院街上看见了陈瑾瑜出行。
吴逸繁鬼使神差的悄悄跟在了后头。
浑然不觉的陈瑾瑜出城后径直去往了青云观申时中,马车行至青云观后方,穿过一片密林,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院门前陈瑾瑜和篆云一前一后入内,篆云关门时,照例探头四下看了看这番鬼鬼崇祟的举动,让藏在百余步外的吴逸繁愈加奇怪了直到小半时辰后,吴逸繁等来了答案电时末,另一辆马车停在院外一身便服的陈初下车后,轻扣院门片刻后,院门开启陈初闪身入内,篆云关门前,远处的吴逸繁隔着门缝看见院内进了陈初怀中,后者将人抱起,原地旋了几圈,那人那人是知书达理的陈瑾瑜?
那人是与人交往时礼貌却永远保持着距离的陈瑾瑜吴逸繁的视线最终被篆云关上的院门阻隔原地呆愣片刻,猛然间怒发冲冠!
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木柴,便要冲过去可只走出几步,滔天怒火却又被心底深处的惧意驱散,压制最终,吴逸繁也没敢闯进去,脸色几经变幻后,悄悄退出了树林,一路狂奔回城,杀向了蕴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