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
昨晚一场小雨淅沥整夜,直至后半夜方停。
天亮后,却是晴朗艳阳。
晨风拂过大地,雨后泥土的味道混合植物清新,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鹭留圩外,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生机勃发景象。
周边村庄,田地里多种麦、稻,但鹭留圩的农田里,种下的作物品类不但多样,且稀奇。
陈初身穿短褐,头戴草帽,穿过一片瓜田,蹲下看了看首批利用茎尖进行组培培育成的脱毒土豆苗。
又往远处的花生地眺了一眼,最后走向了一块只一亩大小的麦田。
已十个月大的丧彪跟在脚旁,不时东嗅嗅西闻闻。
拥有半狗半狼血统的丧彪,除了嘴巴长点、毛色发灰,和别的狗区别不大。
只是怎也学不会摇尾巴。
并且,村中其他狗子好像很不喜欢它,不但不带它玩,更不许它靠近其他小母狗......
丧彪也是个暴脾气,经常单挑狗群,只不过胜少败多。
所以,它有些孤独。
看来,不管是人类还狗子,对于‘异类’都不太欢迎。
“记住,饿死不吃屎。不然你就真的变成狗了。”
陈初善意提醒了一句。
前方,刘伯带着几名庄稼好把式在及膝深的翠绿麦田中穿行。
这片麦田和别处麦田有明显不同,不但生的低矮粗壮,麦穗也更饱满。
刘伯伺弄了一辈子庄稼,一看就知晓这麦子长的好,自从上个月抽穗后,恨不得整日泡在这块麦田旁守着。
陈初走近时,刘伯正向其余几位老农示范,“剪去小花上部的小半颖壳,小心莫伤到雄蕊......”
这是小麦杂交中‘剪颖’的步骤,剪颖前已进行了选穗、整穗。
剪颖后,还需去雄、套袋、捻穗。
陈初站在一旁看了一会,见刘伯把自己教给他‘小麦杂交流程’讲的一字不差,不由放下心来。
‘哒哒~’
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
陈初回头,却见风尘仆仆的刘四两利落翻身下马,走近后抱拳道:“东家。”
陈初四下看了看,引着刘四两往远处走了走,直到左近没了人才笑着道:“四两辛苦了,清风岭那边情况怎样?”
上月,刘四两升任中队指导员后,便在月底随大郎、周良、吴奎带了三支小队,近四十人进驻清风岭。
“回东家,四月初一,杨队副与良哥儿带第二、第三小队剿了小石岭的强人。四月初三,良哥儿单独率第三小队剿了清风岭西十里一伙盘踞在短松岗的匪人......”
“单独?”陈初神情严肃了起来。
“嗯,那伙匪人只五名。”
“兄弟们有伤亡么?”
“三人轻伤。”刘四两接着道:“对方见良哥儿勇猛,只抵抗片刻便弃了兵刃投降。”
陈初闻言松了口气。
进驻清风岭便是为了肃清官道左近的拦路蟊贼,因上次周良的第三小队表现极差,此次任务自是存了一雪前耻的决心。
“玉泉山那边可打探到了消息?”
“前几日,抱风寨铁山靠郭当家与杨队副乔装打扮后去玉泉山左近摸了摸,却发现那寨子里已人去巢空。”
“这就跑了?”
“嗯,玉泉山深处朗山腹地,我们行动多有不便,不太好搜寻。”
“我知道了,此事从长计议吧。”
“东家,还有件事。杨队副让我请示一番。”
“讲。”
“咱们进驻清风岭后,不时有落魄好汉主动来投,杨队副差我问问东家,怎样安排这些好汉?”
刘四两看了陈初一眼,低声道。
陈初默默打量刘四两一眼,道:“你们已经收这些好汉进寨子了吧?”
“嘿嘿~啥都瞒不住东家......”刘四两摸头嬉笑道。
说是询问意见,却一口一個‘好汉’,这明显是想让陈初对那些投山之人有个良好第一印象。
“收下便收下吧,你回去记得和大郎说,千万不要什么样的人都收,要打探清对方底细,那些惯于杀人越货的一律不留。再者,在完全信任对方之前,不要透露咱庄子的事。”
“是!东家若无其他事,我便去庄内拉上口粮回返清风岭了。”
刘四两抱拳躬身,准备告辞。
陈初却道:“既然回来了,便在庄内歇息一天吧,陪陪嫂子侄儿。”
“嘿嘿,谢东家。清风岭现下事务繁杂,离不开人,我这便回去了......”
......
巳时。
刚送走刘四两不久,苟胜便寻到了陈初。
听闻是县尊相召,陈初不由道:“又是王捕头来要人了?”
上月,自从头条刊登了樊毅一伙归案的消息,朗山县的王捕头已带着县令手书来三回了。
朗山县县令在信中写到,樊毅在朗山县作案数起,望陈景彦把罪凶交与朗山县处置。
但这事陈景彦哪里做的了主,那樊毅等人自被捉拿后就关在陈初的庄子上,他见都没见过。
后来,陈景彦被催的烦了,只说:樊毅在我桐山县亦有大案,且捉拿此凶时,他正在桐山地界活动,于法于理都该由桐山县处置。
陈初决定在头条刊印时,对这样的事已有了预期。
反正有老陈在前头顶着,陈初并未太过担心。
可苟胜却有些紧张道:“都头,今次来的不止王捕头,还有朗山县饮马庄郑家的管家......”
“哦?”
陈初既觉意外,又觉意料之中。
当初贺北一套活取人卵的变态招式,击溃了樊毅的心防,后者把小时候暗恋隔壁王大爷的事都说了出来。
自然,他们玉泉山的辛秘也毫无保留。
其中,便有玉泉山和朗山县郑家勾连的信息。
郑家为他们做保护伞,他们为郑家做些不方便出面的龌龊勾当。
不过,樊毅做下如此多人神共愤之恶事,那郑家若珍惜羽毛便该装作和樊毅没有关系。
却不想,竟依然插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