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把经书抢了过来，递给苏培盛，板着脸，格外严肃地就道：“拿走拿走，抄什么佛经？”
“府里今年是稍微不安生了些，她想让佛寺做法事，也无妨。”
“可拜佛，讲求的是一颗诚心。只要心意到了，这些外头的表面功夫，其实也不必那么讲究！”
胤禛其实是不信神佛的。
要有神佛，他天天求神让他当太子就好了，还这么努力做什么呢？
神明，不过是种寄托而已，心存敬畏是好事，要迷信过了头，那反而会坏事！
不过嘛。
老百姓信佛的很多，尤其是汉人，他自然也入乡随俗，不会强行干预他们的观念。
这就叫尊重了。
福晋那儿好端端的，自己想要抄书拜佛，怎么还非要拉着全府的人都陪着她一起呢？
吃饱了撑的！
顾清欢看胤禛生气，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位了，就吐了吐舌头，然后伸手拉了拉胤禛的衣袖。
“四爷，别生气啦。你皱眉的时候，眉心都要拧在一起啦，严肃得很！”
顾清欢语气柔柔的，跟水一样。
尤其是她悄悄拉胤禛衣袖的这小动作，让胤禛的心都跟着痒痒的，原先心里或许还有七分怒气的。
现在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大半，只剩下两分了。
“别抄书了。”
胤禛看着她，眼里又闪过了一丝怜惜，道：“你也是，沐浴焚香也就罢了，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呢？”
“外头下了一天雨呢，冻得慌，快去换一身衣裳。苏培盛，去把我去岁的黑狐皮大氅拿过来给清欢！”
“顺便把佛经还给福晋！还有别人那儿的！她们爱抄也就罢了，要是不想抄，你就一块儿收了给她送过去！”
苏培盛瞥眼瞧了一眼外头的雨，暗暗忍住郁闷，就往外走了。
这时。
胤禛也已经走到了顾清欢的身边来，牵起了她的手，放到面前，用他的掌心搓了搓，又给她哈热气。
胤禛哈气的时候，顾清欢看见了白白的气体。
她刚刚都还不觉得。
现在才发现，原来胤禛的身上，竟是这样暖暖的呀。
虽然他的手心粗糙了些，有茧，摩挲得她手背痒痒的，但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呀！
“清欢。”
胤禛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这才道：“好啦，乖，去换衣裳，知道吗？”
“嗯嗯！”
顾清欢点头，按照胤禛的话，乖乖的就去换衣裳了。
这天晚上。
苏培盛回到福晋那儿的时候，手上多了好几本经书。
除了顾清欢的，还有李侧福晋和宋格格的，后者一个不舒服，一个懒得奉承福晋，苏培盛一来，自然就都乐意交了回去。
福晋气得半死，愣是忍住了没有当场掀桌子，还露出难看得让苏培盛心里发毛的笑容来，送苏培盛离开。
苏培盛走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算是看出来了呀。
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真的大。
顾格格对他多好呀，不像福晋，换着法子折腾人，勉强笑着来送他，一看就不是真心的！
这人心都是肉长的。
苏培盛日渐觉得，他或许默默跟着顾格格的步伐，才是最正确的道路呀。
另一头。
顾清欢换好衣裳后，春娘正好从前院书塾接了弘明回来，胤禛便一手牵了一个，跟他们母子俩去用晚膳。
约莫几日后。
这天没下雨，傍晚时天边的云霞跟熟透了的橘子皮一样，橙红橙红的，格外好看。
春娘守在顾清欢身侧，在火盆边，帮顾清欢烤红薯，怕待会儿弘明玩累了饿了，没东西吃，可怜兮兮的。
顺道，春娘还说起了李侧福晋的事儿。
“她自从知道自己不是有喜以后，可伤心坏了呢，听说这几天人更憔悴啦，天天让人去前院，巴巴地求着苏公公，让贝勒爷过去呢。”
春娘格外不屑，差点没翻白眼，就道：“我要是苏公公，之前对我不理不睬。哼，现在我要她知道，什么叫高攀不起！”
嗯？
顾清欢听着听着就笑了。
这话真耳熟呀，同时也说得很好。
逆袭前，那是之前对我不理不睬，逆袭后，那就是对我高攀不起了！
她也是。
顾清欢想着，就道：“李侧福晋伤心，那咱们也别打扰她。她呀，最喜欢折腾，这会儿意志消沉，最好不过了。”
至于胤禛？
顾清欢才不担心呢。
胤禛现在对她可好啦，基本上都到了“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地步了。
想着，胤禛正好回家。
他一回暖玉阁，就看见顾清欢正好坐在屋檐底下的躺椅上。
神色安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边和春娘说着话，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弘明玩球，说不出的淡然舒适。
胤禛下意识地随着顾清欢的视线看了一眼弘明。
弘明玩的，是竹筐编制的小球，边角都打磨好了，一点儿都不扎手，弘明玩得不亦乐乎，和小桃在草地上疯滚。
胤禛回来，就坐在了顾清欢的身边。
他鼻尖充斥着烤红薯的香味，一时心血来潮，就拿起一个，在手里颠来倒去等到不那么烫了，便递给了顾清欢。
“呐，香香的。”
他笑着。
嗯，也觉得这香香的感觉，就像是顾清欢一样。
“谢谢四爷。”
顾清欢接过烤红薯，掰开成了两半，又递回了一半给胤禛，笑吟吟道：“咱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胤禛看着顾清欢，稍微楞了一下。
她也在笑，很开心。
而且，她好像很喜欢跟自己分享。
分享？
从小到大，胤禛什么都有，好东西一人独占，他也没跟人分享过，现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一下子就在他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他忽然懂了。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每天一回来，就到顾清欢这儿来了。
原来是他很想早点回家，将今天在六部衙门里头发生的事情，都分享给顾清欢知道呀。
他一天的点点滴滴。
即使是琐碎，无聊的小事情，顾清欢仿佛都听得津津有味。
顾清欢也是。
她昨天就跟自己说，珍珠耳环的珍珠少了一颗。
胤禛不缺钱，他们俩却好像两个小傻子似的，一起在屋子里找这一颗不见了的珍珠呢，差点还把头碰到了。
这事儿，好像挺无聊挺简单的，但这就是生活呀。
胤禛心情好到了极点。
他看着弘明，忽然就想到了什么，故意试探着问道：“清欢呀，你觉不觉得，咱们就弘明一个儿子，有点少呀。”
顾清欢正在默默低头吃烤红薯呢。
胤禛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说出来，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红薯，儿子。
顾清欢想了想，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胤禛这话的意思，是要和她生儿子呀！
“我……”
顾清欢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想起生儿子的必经之路，就磕磕巴巴道：“四爷。这个，急不来的呀！”
胤禛一想也是。
他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说道：“这事儿不容易，也是真的。”
“但有句话，我想清欢你也听过嘛。”
顾清欢咽了口唾沫。
此时，香甜的红薯对她，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味道了！
“什么话？”
她低头心虚地问着，脑子已经有了反应，觉得这会儿胤禛说出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了。
果然。
胤禛又是坏坏一笑，就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再困难的事情，只要咱们努努力去做就好了，一定会成功的，不是吗？”
“就好像我小的时候，在御书房读书。一次背不下来，就多背几遍嘛。”
“别的事也是一样的，一次没成功，那就多做几次嘛，总会成功的。大不了，就做到成功为止，不就行了吗？”
胤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认真和严肃。
仿佛，他根本不是在说生孩子的事情，而是在和顾清欢说人生哲理似的。
顾清欢的脑子都不会动了。
一次没成功，多做几次。
大不了，做到成功为止。
这不是通往幼儿园的车呀！
顾清欢丢下烤红薯想逃跑，却一下子就被胤禛给拉住了。
胤禛牵着她，看向了玩球玩累了的弘明，就笑着问道：“弘明呀。阿玛问你，你想不想多一个弟弟妹妹陪你玩呀？”
“弟弟妹妹？”
弘明忽然就跳起来了，忙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认真道：“想呀！”
“嗯~”
胤禛十分满意，就看向被自己牵着，早已满脸通红的顾清欢，道：“你瞧，儿子跟我想法是一样的。”
“清欢，你总不忍心让我俩难过吧？”
“……”
顾清欢想哭。
她能回答，她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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