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三年B班和三年A班的差距只有七十三点,万一A班选择了全员反对,B班选择了全员赞成的话……B班的班级点数就将超过A班,在这个临毕业的关键时刻成为新的A班。
“而且如果我们反对,A班同意的话,我们和A班之间的差距就会变成一百七十三点。”
又是一名男生发言道。
“但是A班不可能选择让人退学的,他们班也很团结。”
一名女生反驳道。
“那我们就应该同意吧,如果A班选择不让人退学,这正是大逆转的好机会啊。”
顺着刚才那名女生的逻辑,一名男生撇撇嘴道。
友田沉默着暂时没有发言,只是尽量安抚着各位的情绪,现在的时间还很充足,他决定在看两轮的投票。
几分钟之后的第二轮投票结果出来后,友田的眉头又皱的深了些。
【赞成:十票。反对:二十四票。】
赞成退学一人以拿到一百点班级点数的学生增加了。
匿名投票带来的无风险让不少人心中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退学一人的话……只要不退学到自己,就有可能升上A班!
“A班,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门外窥探着的坂柳有栖低声感叹了一句,她看着一墙之隔的班级里逐渐开始变得歇斯底里的氛围,用胳膊肘抵了抵北川凉:
“喂,凉会怎么选?”
“这并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
北川凉摇摇头,他将目光放在了面色挣扎的友田身上:
“美国心理学家菲利普说过,凡人变成恶人的因素很多,其中一个便是匿名化和去个性化,当然,还有群体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领导者的作用,会被削减到最低。”
果然,看起来似乎更偏向于反对派的友田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表示大家可以选择赞成,因为现在的形势即使看上去仍然是反对派占优,但赞同派却已经无法被说服了。
这并不是少数服从多数的游戏,而是能被说服的服从无法被说服的游戏。
但是紧接着的,便是第二个问题。
【让谁退学?】
班里的气氛又沉默了下去,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人,窥探着友田,害怕从对方的嘴里报出自己的名字。
但是,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三年B班的领导者,带领他们一路走到现在的友田突然释然地笑了,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大家都把票投给我吧,我自己退学就好。”
没有人说话。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出声安慰或是道歉,好像只要开口就立刻会顺势被要求替代友田一样。
或许在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确实很难过,但更希望的,还是升上A班。
因为那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
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所有资源只提供给A班的学生,百分百的升学率和就业率……
“大家不用感觉对不起我,这是对班级来说最好的选择。”
友田还在尽可能地活跃气氛。
投票时间到了,大家一边抱持着抱歉的情绪一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将票投给友田。
这是友田的愿望,现在能做的就是完成它而已。
丑陋地安慰着自己,掩盖掉精致的利己主义。
但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赞成:三十三票。反对:一票。】
有人在反对。
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男生们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到底是谁?”
“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友田他自己都说了愿意。”
“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和友田的心意好不好?”
吵吵闹闹但是没有结果的十分钟过去了。
再一次投票。
【赞成:三十三票。反对:一票】
像是一枚钉子一样刺痛着所有人的眼睛,在这个义愤填膺的时刻,有女生小声地说出了看到了昨天友田向茶柱佐枝表白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投向了坐在那里面色苍白的茶柱佐枝,包括她最好的朋友星之宫知惠。
他们的眼神里充斥着质问和不解:
“喂,是茶柱你吧。”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已经决定让人退学了。”
种种的言论从四面八方传来。
但茶柱佐枝闭着眼捏着手依然选择反对。
“友田!你劝劝你的女朋友?”
有女生受不了了,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但友田也只是摇摇头,考虑到对方主动承担了退学,其他人也不好再强逼。
“把茶柱投出去吧。”
“她这么想保住自己的男朋友,那就干脆让她替代友田好了。”
“我觉得没问题。”
在几轮尝试无果后,三年B班的学生开始转换思路。
“喂,茶柱,你不想让友田退学的话,自己退学怎么样?”
茶柱佐枝抿着嘴看了一眼友田,她想起昨天黄昏时的告白,毫不畏惧地点了点头。
她感觉自己像是故事里保护公主的骑士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了自我感动的勇气,茶柱佐枝觉得这就是爱情。
【赞成:三十三票。反对:一票。】
但茶柱佐枝还是没有出局。
这一次投反对票的,变成了友田。
在三年B班学生们或郁闷或悲愤或痛苦的叫喊声中,茶柱佐枝恍惚间觉得自己看见了向风车发起冲锋的唐吉坷德。
这个联想不知所谓,就像乌鸦为什么像是写字台一样没有答案。
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星之宫知惠冲上来愤怒地抓住自己的前襟时,茶柱佐枝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她不再能听见任何质问和渴求,她只是将目光投向友田,然后虔诚地一遍又一遍按下反对。
反对、反对、反对、反对……
三年B班在绝望中迎来了时间的终结。
全员一致考试,三年B班未通关,扣除三百点班级点数。
“完全无法理解。”
看完了全程的坂柳有栖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就是所谓的谈恋爱会让双方都变成白痴吗?”
同样觉得看了一出烂戏的北川凉也颇感无趣地开口说道:
“如痴如醉的强烈感情并不是爱情存在的证明,它唯一能表明的就只有那些男女在先前是多么的孤单与无聊罢了。”
“茶柱佐枝和友田这件事之后也没法在一起了。”
“那凉觉得什么才是爱情的证明呢?”
坂柳有栖凑上来在北川凉的耳边轻声问道。
“……我哪知道。”
北川凉瞥了一眼被坂柳有栖握着的右手,他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