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有序佩戴好设备。”
跟着教官的话,白色的房间里保持着站立姿势的孩子们纷纷佩戴好了手边的VR眼镜。
这是由白色房间想出的,让试验品们不接触外界却又了解外部事物的教学方法,每个月进行一到两次,一次的时间为半天左右,主要是通过VR眼镜进行虚拟的外界环境模拟和旅行。
视野在全黑之后很快便会出现程序开始的光点,随着画面一点点清晰的,同时还有耳边教官的声音:
“之前我们学习了以日本为中心的,包括基础公共交通规则在内的课程,今天开始我们则将去往海外,目的地是大洋另一侧的,美国的夏威夷。”
“学习的目标是基础海洋生态和生物认知的有关知识。”
VR装置可以将现实中的景观本体用差不多的影像质量进行三百六十度再现,而白色房间采购的这批装置也是相当优良,因此对于大多数白色房间的孩子来说,除开那些被3D眩晕折磨的,VR课程本身算得上是一种十分新颖的体验。
但也没有人敢真正地将这门课程视作是玩耍,白色房间开办这门课程的原因也仅仅是希望这些试验品们在到达外面的世界时,可以毫无问题地无缝去适应。
虽然是一种听起来就相当理想化的方案,但也表明了白色房间的态度,这归根到底还是一门课程,需要考核的课程。
因此,在每一堂的VR授课中,包括北川凉在内的孩子们都被要求在一边听课的同时一边瞪大了眼睛去寻找周围环境中的不自然的点,据说是为了锻炼观察力和洞察力,而失败的话,一顿残酷的体罚也往往在所难免。
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所以每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敢轻易地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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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蓝的天,澄澈的海,以及冲到脚边溅起的雪白的浪。
在虚拟的环境中一刻不停地涨红了眼去寻找可能存在的虚拟陷阱。
所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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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应该是凉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对吧?”
北川凉伸出手去遮挡在额前,视野的正前方,坂柳有栖正扶在栏杆上朝他开口问道。
无人岛的周边自然是广阔无比的大海,只不过因为时节已经到了冬天,两人自然也不可能再走近些,至于让海浪打湿自己的脚之类的?会感冒的。
“是喔。”
对于这一次模拟的北川凉来说,这还真真是他第一次见到海,但是总归是之前见过,因此倒也不会像几天前的雪那样。
白色房间封闭式的教育管理就注定了这些对孩子来说熟悉不过的景象只能是变成一个虚假的,被形容词修饰的意象,哪怕是VR设备中的那片海,也没有几个人去真正地注意过。
因为人不是仅仅靠视觉就能观测,景物也不是仅仅靠被看到就能被了解。
耳边的浪声起起伏伏,脸侧的风有些黏糊,空气中的咸湿味在鼻尖打转,当然,还有眼前这个正凑过来的女孩子。
“那凉第一次看到大海,有什么感受呢?”
坂柳有栖背着手故意一步一步地走的很慢,像是在踩着地面上不存在的什么格子一样。
“很好看,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冬天的海。”
这个第一次其实与坂柳有栖话中的第一次并不一样,北川凉吐出一口白气,他朝着海天相交的那一条线上望去。
“冬天的海比夏天的海要安静,凉喜欢这种安静的吗?”
坂柳有栖顺着北川凉的目光,她似乎找到了一个自己更厉害的地方,语气里也不由自主地带了点小孩子般特有的炫耀:
“我以前可是去过很多次的海边。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以及冬天的。”
“那有栖喜欢什么时候的大海呢?”
“唔。”
被北川凉的问题问到了,坂柳有栖的脚步顿了顿:
“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是以前能看大海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是什么季节,到了能注意到季节变化的时候,又已经没有办法去海边了。”
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一般,坂柳有栖轻声开口说道:
“我记事之后就去过很多次海边,不过真说要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其实也并不是这样。”
“就像人们会随着时间增长不断地美化或是异化记忆中的人或事一样,大概在我待在病房里的时候,就突然又想起来海了。”
“其实说不定也和我看了更多的书有关,海其实还是海,去海边散步也就单纯是去散步,但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给它们赋予某种意义。”
说到这里,坂柳有栖示意两人往下边的沙滩上走去,因为还算是处在安全距离,身后跟着的节目组成员倒是没有阻拦。
走到沙滩上去的坂柳有栖转了个身,她突然背着手倒着走起路来,对着北川凉的小脸向上扬了扬:
“凉,你看。”
略略偏过头去,映入北川凉眼中的是刚才两人走过的一截,短短的脚印。
并排而行的两列脚印在这片无人的沙滩上格外显眼,让北川凉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瞬。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种奇怪的感觉?”
注意到了北川凉的眼神变化,坂柳有栖也是低声地笑了一下:
“脚印也不过是行走留下来的痕迹,但两个人在沙滩上留下的并肩而行的脚印却会让人觉得有些痒痒的,这也是意象的力量呢。”
坂柳有栖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轻盈地舞动,她整个人走路的姿态似乎也多了几分蹦蹦跳跳的味道。
当然,这可能也是她这次出来没拿手杖的缘故。
于是北川凉就这么跟着没有拿手杖的坂柳有栖的身后,然后听她慢慢地说自己的事,偶尔插嘴,但不多。
“所以呢,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海的意义就发生了变化,想再去一趟海边这个心愿也就自然而然地诞生了。”
“因为我明知道那是做不成的事情,父亲不会允许我去海边,我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
“当人柔弱到了一个地步的时候,任何名词动词形容词听上去都很危险。”
“比如现在。”
“在冬天的海边散步。”
坂柳有栖神态轻松,语气悠扬:
“冬天、海边、散步。”
“……简直太危险了,对于一个病人来说的话。”
“所以我很感激爸爸,也很感激那个研究出治疗方案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