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离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是白色房间似乎变得更白了。
这并不是什么心理上的主观感受,而是呈现在北川凉眼前的客观现实,坐落在深山中的白色房间的外表面似乎是特意地被重新装潢了一遍,就连墙壁上被岁月侵蚀过的留下的些许痕迹也都被干净明亮的白色油漆重新粉刷了一遍,只将斑驳盖在底下。
更让北川凉有些啼笑皆非的是,白色房间的门口居然真的挂上了一块招牌:【WhiteRoom】,四名警卫牵着他们的警犬在这块明晃晃的招牌下面严阵以待,好像在面对着哪里偷拍的摄像机一样。
“有一个记者偷偷地跟上来了。”
坐在车辆副驾驶座上的助理低声地在绫小路笃臣的耳边说道。
“嗯。”
绫小路笃臣看起来颇为平静,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因为这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的【意外】,不然平时的话,对方连这座山都上不来。
在北川凉提前为白色房间这个机构上好底色后,绫小路笃臣也就不遗余力地开始了自己对白色房间的改造。
既然他们追求的是对神秘的向往,那就尽可能地去故弄玄虚。
像模像样地接受了一套看起来相当严谨的安检,北川凉和绫小路笃臣一前一后地走近了设施内,而在不远处的某棵树下,被故意放进来的某个小报的记者正在为自己走了大运而欣喜,他手指颤抖着用相机不断地进行远距离的拍摄。
他保证这些照片将出现在今晚和明天的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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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房间……果然和名字一样,到处都是白的。”
不断地从各个角度进行偷拍,记者轻声地感慨了一句。
“看来你们用的漂白剂还不少。”
北川凉走进设施内才发现,原本暗哑的色泽也变成了明亮的样子,甚至就连走廊两侧的房间中,正在接受教育的孩子们的衣物样式都发生了变化。
取代过去那件如同囚服般的纯白色罩衫的,是各式各样色彩鲜艳的童装,原本空白无一物的墙壁上也添加了些许的装饰,整体范围上倒有了几分普通教室的意思。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绫小路笃臣瞥了北川凉一眼,他冷笑了一声:
“要知道,过去的白色房间,可是连这些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
“与其说是我想要的,不如说是你自己想要的。”
北川凉摇了摇头,他看着那些身着童装的孩子们,他们的改变仅仅是从素净的人偶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人偶。
对于其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身上的衣服与之前的那件纯白色罩衫其实并无两样,就像那些教官们突然让他们改口称呼自己为老师一样。
“所以我才会觉得你不像是这里长大的孩子。”
绫小路笃臣的目光很冷,作为白色房间计划的主事人,他自认为比谁都要了解这里,但是却在北川凉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属于白色房间的气息,仿佛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作为从最底层的凡人领域走到今天的无才能者,绫小路笃臣很讨厌那些所谓的“生而知之者”,他认为那些不过是家世的加成,二代们仰仗着父辈们的遗泽进行的自我吹擂这些年来绫小路笃臣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哪怕是坂柳有栖,在绫小路笃臣看来,如果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出身的话,绝对不会有什么天才的名头,只会是一个拖垮全家的病秧子。
察觉到了绫小路笃臣对自己表现出的淡淡的敌意,北川凉只是露齿一笑:
“我是不是白色房间里长大的孩子,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如果说过去北川凉对白色房间只有一个粗略的印象的话,那么这次模拟中在白色房间里的这些经历可谓是让他对这里憎恶到了极点。
北川凉在此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绫小路笃臣,现在倒是有几分理解绫小路清隆为什么在其他几次的模拟中每次都要千方百计地逃离白色房间进入东京高度育成中学里了。
两者看起来都是所谓的实力至上的竞争体制,东育里的每一次退学也总是看起来好像退学者接下来的人生就此完蛋了一样,但是不夸张的说,每一个进入到白色房间里的孩子,包括绫小路清隆这位所谓的成功品,其实人生早就已经被毁掉了。
与白色房间这个名字截然相反,绫小路笃臣主导下的这里说是藏污纳垢也不为过,不管是在人道还是伦理方面,基本上都不可能被大众所忍受,这也是直江仁之助一开始就将全部责任提前甩给绫小路笃臣的原因所在。
“这些问题并没有意义。”
“总之,先欢迎你回到白色房间。”
绫小路笃臣耸了耸肩,似乎是觉得就着刚才的话题下去又会演变成争吵的架势,主动转移话题道: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那我就先表明一下我的诚意好了。”
“说真的,你应该庆幸一下,毕竟大概再过两天,我们就不得不沉痛地向第五期生命们宣告你的死讯了。”
将手收拢在袖子里,绫小路笃臣掌前慢慢地一边走着一边给北川凉介绍着他离开的这些天里白色房间的状况,而这也确实是北川凉所在意的。
“因为你之前生病的缘故,我们便在你走后先撒了一个小谎,说是你被送到了外面去接受更好的治疗,然后顺带地说了一下你的病情可能恶化,用助理的话说,这是给他们一个接受的时间。”
“其实我一开始不打算这么温和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提前找了一个人微微放了一点口风,结果是,看起来你确实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一点。”
“如果不是她对第四期生中的一些人还有作用,就目前的状态,已经被淘汰了。”
绫小路笃臣玩味地笑了一下,他低头对北川凉说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凉的问题吧。”
虽然绫小路笃臣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名字,但是北川凉还是轻而易举地猜到了他口中的那个人。
与性格更为坚韧的一夏相比,他当时的离开,对于雪来说才会是最大的打击。
因为在对方的视角,自己所有受到的苦难,全部都是归咎于她,这个与一之濑帆波性格有些相似的女孩子在白色房间的不断洗脑下早就养成了一套病态的思维逻辑。
一之濑帆波当初只是因为母亲为了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而下跪的举动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近半年,更何况是亲眼目睹了北川凉一次次地在自己眼前被施以折虐,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并不会知道北川凉的去向,因为对于白色房间里的每一个孩子来说,被困于这个樊笼里的他们每天仰望踏足的便只有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我不是坏孩子!我没有犯错!我会努力完成任务和目标,所以,不要惩罚任何人!”
“要惩罚的话,就惩罚我吧!惩罚我!如果是我的错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让北川凉有些意外的是,绫小路笃臣带他去的第一个地点居然是监控室,而屏幕上播放着的正是独自缩在房间下铺床上一角的雪。
“这是你离开后的前几天的反应。”
绫小路笃臣轻描淡写地介绍道: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被我们告知你已经不在白色房间的事实。”
“接下来是我们告知后的反应。”
他的语气平常地像是在集市上挑选货物一般。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
能感受到逐渐加剧的悲伤,哪怕是隔着屏幕和时光。
“都是因为……才不见了。”
小声地嘀咕着,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