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井泽惠在搬家之后便与北川凉失去了联系,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半年左右,轻井泽惠与北川凉的合影被放进了相框,摆放在房间里的书桌上,那是两人在国小卒业式上的合影,他们都穿着黑与白相间的制服。
大约从两个月之前,这张合影被轻井泽惠从书桌上搬到了床头,甚至在校园欺凌最为严重的那段时间里,她几乎要看着乃至抱着这张合影入睡,合影中的北川凉在漫长的夜晚里立体成了一座雕塑、又或是一段城墙,他就守在那里,无声无息地护着轻井泽惠的一天又一天。
这两个月的时间几乎比轻井泽惠过去的任何一段时期都要冗长,以至于她在被桶里的凉水泼到头上的几秒钟,水珠从发尖一路滚到脚底的时候能一下子回味起过去国小的所有时光,就好像半年前北川凉还在她身边的情景已经像是很久之前的一条渐渐荒芜的老路。
轻井泽惠只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这条路上牵着北川凉的手走过,但是它现在已经被彻底地淹没,时间的青苔将记忆中所有的缝隙都牢牢地填满,它们被分离成一个又一个片段。
直到现在,北川凉再次站在了轻井泽惠的面前。
一如既往,又好久不见。
“江浦惠美,我记得你。”
北川凉将身子弯下去,他的背部和影子遮蔽住了江浦惠美的身形,他将声音压低:
“在我了解完你和惠之间的事情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这边玻璃杯子落地的声音已经吸引了咖啡店里不少顾客和服务生的注意力,北川凉即使再有怒气也不可能在这里当众发作,毕竟在不理解内情的他人眼里,这似乎只是一起不小心推翻饮料的意外。
北川凉又看了这个因为他的到来而格外惊诧的女生,江浦惠美的眼神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她在等待了整整一个学期后才确定轻井泽惠的身边如今并没有名为“北川凉”的存在,如果他真的还在的话,就不可能看着轻井泽惠遭受了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校园欺凌时还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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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浦惠美下意识地将左手搭上了自己的挎包,甚至有些庆幸北川凉出现的时机是在她的行动前,如果再晚上一两个小时,她真的如计划般将……
北川凉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惠径直走出了店门,只留下了三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女生。
刚一走出咖啡店,北川凉就感受到了轻井泽惠已经抱住了他。
她抬起头的时候,北川凉看见了一点一滴的水珠正在轻井泽惠碧蓝色的瞳孔中凝聚,好像是虔诚的信徒见到了他的主一样,轻井泽惠趴在北川凉的胸前轻轻地抽泣起来。
北川凉以前曾经见过六七岁时的轻井泽惠哭泣,那个时候的她是个十分容易流眼泪的孩子,哪怕只是鞋子里进了沙子害怕被母亲说这种事情都会下意识地瘪着嘴哭上一哭。
人在高兴的时候只需要笑一笑,控制着嘴角的肌肉向上扬起,这简直是不需要任何力气的行为,甚至许多人都养成了面带微笑的习惯,但是不会有人会一直将眼泪挂在眼角,因为哭起来比笑起来要用力上千倍百倍。
于是北川凉只能用力地将轻井泽惠抱在怀里,他第一次觉得惠还是一个孩子,甚至于她在他肩头的抽泣都带着一点孩子气,但就是这点孩子气让北川凉既有些心疼又有些心酸,他便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
在这个时刻,北川凉好像已经不是轻井泽惠的同龄的青梅竹马了,他的地位一下子被拔高了,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北川凉赶快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用手扶着轻井泽惠的脸替她擦掉眼泪。
【没事的没事的,我回来了。】
他几乎下意识地又打算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了,但是北川凉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带着轻井泽惠坐到一旁的长椅上,离得近的有两对情侣高中生,不过似乎是这种场合见多了,只是瞥了两眼后便继续你侬我侬地含情脉脉。
“可以和我说说惠的事情吗?”
北川凉又等了一会,直到惠的情绪彻底安定下来才开口问道。
“……凉不应该上来就问这种问题。”
勉强止住了眼泪但还是红着眼的轻井泽惠抽了抽鼻子,她的右手仍然紧握着北川凉的左手。
“凉应该先说‘我回来了’,再由我来说‘欢迎回来’。”
“惠原来是这么看重仪式感的人吗?”
北川凉伸出手去替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正当他弄完了准备抽手回来时,轻井泽惠的左手按住了他的手:
“继续摸摸。”
轻井泽惠将身子完全靠在北川凉的肩膀上,她把头伏在北川凉的胸口处:
“我说停了才能停。”
北川凉不记得之前的轻井泽惠是这么黏人的性格,他只当是轻井泽惠与他半年没见才会这样,于是便有些无奈地继续轻抚着她的发丝,像是在捋一只温顺的大型犬。
“凉。”
“嗯。”
“你不能说嗯,你要说我在。”
“我在。”
“凉。”
“我在。”
“那就好。”
轻井泽惠闭着眼,如同婴儿一样蜷成了很小的一团,她躲在北川凉的怀里不想动弹,也不想出去。
“凉,我好想快点长大,然后成年,我不想在待在学校里了。”
她简直像是小孩子一样在说白日梦一样的幻想。
北川凉已经猜到了轻井泽惠在这半年里估计又像从前那样遭受了校园欺凌,他抿了抿唇听着轻井泽惠的话。
“学校太讨厌了,人际交往也很讨厌,我只是不想受欺负而已,但是无论我想不想,最后还是会被人欺负。”
“如果凉没有回来的话,我应该还会被人欺负两年多吧,到时候毕业去了高中,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不知道,我好害怕,我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