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一之濑帆波。
虽然我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但是当我从‘妹妹’的梦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后,这份心绪就埋藏在了我的心底。
她是我重要的人,她才是我真正的‘妹妹’。
从那之后的每天夜里,我都试着在梦中的世界去寻找到她,我相信她会做梦,而且会做好看的、美丽的、散发着彩虹光芒的美梦,因为美梦的特权属于最乖的孩子。
我第一次完全放开了自己的意识和思绪,将自己的信号发射了出去,我确定她在东京的某个位置。
东京市的常住人口在1300万左右,每天夜里入睡的人们都会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做梦。
现实与梦境的距离如同天空与海洋,遥想对望,互相映照,永不相接。
但对于我这个个体来说,我却可以自由地进入梦境的海洋,这是我天生的能力。
我站在这海天交接的边线上,将一根指头浸在了这片梦境之海。
像是血腥味会招引来鲨鱼一样,一片织锦般血红的鱼便顷刻间将我的手指包围,我能感受到它们正啃食着我冰凉的手指头,我摇摇手指将他们摆开了,它们并不是我要找的梦。
我将这一截白骨收回到口袋里,继续寻找着属于一之濑帆波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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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脚下一波波涌来的浪如同最剧烈的酸性腐蚀物质一般,渐渐地将我的肉体湮灭了,三十分钟后,我只剩下一具白骨,这具白骨还在一脚一脚地走着,找着。
我能感觉到个体的意识正在被一次又一次的来自他人的梦所冲击着,以至于有时候我得停下来好一会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才能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
破碎的噩梦化作漫天飘落的黑雪,一片又一片地染上我的肩头,将我逐渐染成黑与白的渐层。
越来越多的梦……在靠近。
或者说,在向自己的方向急奔而来。
像是在冰寒的冬天看见一簇点燃的火堆一般,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密密麻麻的梦涌向了我。
北川凉的身影,在漫天飞舞的黑雪中,在铺天盖地的骇浪中,被掩埋了,消失了。
第二天醒来后的我发现自己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同时脑内的神经也不断传来刺痛的恶感,刚睁开眼时视野几乎完全是一片黑,我跑进卫生间里在镜子中反复触摸着自己的脸,告诉自己我是北川凉。
但是第二天的夜晚,我仍旧没有放弃去寻找她。
既然我在白色房间里的这三年来所有的记忆都是被人可以欺骗的结果,那么将它们全都抛弃掉,也没有什么可心疼的。
一天、两天、三天。
我失忆的情况愈加明显,教官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们像往常一样希望我的‘妹妹’能唤起我的斗志。
毕竟在过去的三年间,我是只为了她而努力的可悲的存在。
“哥哥……”
银白色发丝的少女依然慵懒地躺在床上向我张开怀抱,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给北川凉一点或真或假的疼爱,对方就会像狗一样温柔地趴在自己的脚下。
“听说最近的测验表现不是很好。”
她关掉了惨白色的吊灯,将橘黄色的台灯打开,温暖的灯光便笼罩了你们二人,在这个密闭的白色房间中,这里似乎就是世界的心脏。
我不再理会她,我现在只想快点进入梦中,时钟的秒针在咔擦咔擦地转动,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却突然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
“我在这里,不要害怕,不要紧的,就算哥哥表现再差,我都会陪着你的。”
她非常拿手的将这些情话如微温的糖浆般徐徐灌进北川凉的耳中,等待着北川凉向她投降。
但是北川凉第一次无视了这些话,他真的就这么静静地睡着了。
坂柳有栖第一次感到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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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概半年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之濑帆波的梦,虽然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差不多丢失了三分之一的记忆,我清楚这是大脑对我的自行保护机制,不然这半年来我肆意接触过的几万个梦境足以将我个体的意识给彻底抹除。
但是,我仍然觉得这是值得的。
因为我终于见到了她。
“唔,这是哪儿?”
梦中的一之濑帆波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状况,但是很快她就看见了我。
“凉!是凉吗?”
她惊喜地冲上来抱住了我,活泼开朗的一之濑帆波如我所想的一般,是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
“这一定是梦吧。”
一之濑帆波在我的怀抱里喃喃自语:
“但是这是在你搬走之后,我第一次梦见你呢。”
她一定渴望过无数次这样的重逢了吧,一之濑帆波在你的胸口处喊着我的名字。
“凉。”
“嗯。”
我感到奇怪,她没有喊我‘哥哥’,她一直喊得都是我的名字。
“凉。”
“我在。”
她脸颊绯红,露出了微笑,这是一个让我的心悸动不已的笑容。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与一之濑帆波在梦里相见。
她给我絮絮叨叨地讲身边发生的事情,从春天楼下的柳树枝洇出的翠绿到夏天的天空中绽放的花火,秋天的时候,公园的梧桐叶如雨般飘落,冬天的雪地里有着各式各样的鸟爪印,她经常会一个人对着那些奇怪的符号看上好久。
她给我讲她的母亲和妹妹,在梦中的一之濑帆波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一样,反正这是她自己的梦境,任何人都有安心入眠和做梦的权利,你就扮演着最适合的听众就好了。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我和一之濑帆波都是在现实中失去自由的存在,或许只有在无人干扰的梦中,我们才能小心翼翼地构建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一天又一天的时间内,我失忆的迹象还是没有好转,但是我仍然坚守着与一之濑帆波共度的这些记忆,我将它们锁在意识的最深处,当做最珍贵的宝物。
“其实呢,当时班里的那个同学向我告白的时候……”
一之濑帆波正在讲述着她第一次遭到同龄人告白时的场景,我从‘妹妹’的梦境中曾经看到过,甚至还知道她以我的名义向一之濑帆波回了一封信件,提出了请求交往的条件。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信不是凉寄过来的了。”
一之濑帆波突然这样开口道,她怀念般地笑了,这个笑容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因为在比这更早的时候,凉就已经找我告白过了。”
看不见的光景突然插入了脑袋。
某天,某地,好像确实有自己向某人告白过的场景。
到底历经了多长的时间呢,在四年之后我终于回想起了十岁之前的所有记忆,一之濑帆波将我抱在怀里,这是一个无比轻柔却又让人舍不得放开的拥抱:
“可不可以请凉再向我告白一次,即使是在梦中?”
【“帆波。”
意识到自己要跟着收养自己的人离开后的我在最后一天偷偷地跑回了曾经的房子。
那个时候的我或许还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一想到我即将离开朝夕共处的一之濑帆波后,我的心里就不可制止地涌上难过和悲伤的感情,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接受了父母去世的现实,但是又马上要面临和她分开的现实。
“嗯?哥哥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