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书架一事,沈离音也意识到这寝殿中可能还存在属于秦茵的东西,担心自己可能无意触碰,索性拉着玉烟出去到后边的林苑闲逛。
东宫的景致沉雅安静,唯一一处算得上有生气的便是亭桥后边的池子,池子中央有一片草地,可供三四人围坐歇息,游船过去便可到达。
沈离音的目光在上头扫了好几遍,玉烟注意到了便问:“太子妃可是想过去看看?”
然而沈离音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她指着池边小舟停泊的地方,道:“你看,这儿连个值守的内侍都没,恐怕只在特定的时候能用。”
“竟是这样,还是太子妃心细。”玉烟夸道。
沈离音笑了笑,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地方或许又是一个姬容和秦茵共同的回忆。
两个人一直逛到午膳的时间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到寝殿时已经是比正常用午膳的时间要晚上一刻钟左右。
沈离音以为姬容定不可能与自己同席用膳,因此晚到一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谁想等她踏进寝殿门槛瞧见桌前坐定的那人,惊讶地直接停在了原地。
姬容轻抬眼皮,瞧着双眸瞪得老大的女人,道:“怎么,瞧见本宫连路也不会走了?”
沈离音自觉失态,匆忙回神继续往前走,然后才福身道:“殿下。”
此二字说完,她就没再开口,对姬容的问题也像是没听见一般。
不过桌前那人显然也并不在意,头轻轻一点示意她坐下。一旁立着的宫人见状,这才一一将菜品端上。
“听宝月说,今日她无意冒犯了你。”
突然,姬容主动开了口。
沈离音一听,倒是有些意外,之前的事她虽不太放在心上,但正如玉烟所言,那宝月确有些无礼放肆。按着常理,宝月应该对此事主动瞒下,谁想她倒先一步和姬容坦白,这是笃定他不会责骂?
“嗯。”沈离音最后选择点头。
听到这声应答,姬容看上去似乎有些意外,头微微一抬看着她:“你有什么想法?”
沈离音眨眨眼回看着他,目露疑惑:“想法?殿下在问什么?”
“她冒犯了你,你想如何罚她?”
话音刚落,殿外走进来两个婢女,俩人恰好就听完了这句话,而后双双停在远处。
沈离音侧眸瞥了眼,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宝月。姬容这是故意掐着点问试探她,还是真这么凑巧,连老天都在为难自己?
周围静悄悄的,连上菜的宫人都不由停下自己的动作,沈离音在心中轻叹口气,而后才又转向姬容:“宝月是殿下的人,若她出了错也该是殿下来罚,妾身不会插手。”
静,还是静。
沈离音说完便等着姬容的反应,然而他却沉默无言,面上更是纹丝不动,就在沈离音耐心即将告罄,这人才忽然轻笑出声。
“没想到太子妃看着乖巧不谙世事,心思倒是仔细。”
姬容这话听不出是褒是贬,但总归是让沈离音心跳加速了一番,她勉强稳住心神,一双秋波眼清澈干净地看向姬容:“妾身只是按着宫规行事而已。”
“是吗?”姬容低声吐出二字,嘴边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那依太子妃的意思,宝月按着宫规该怎么罚?”
此话一出,门边的宝月登时变了脸,便是沈离音也愣住,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姬容的心思。
最初他提起此事,沈离音只当他是想替自己的婢女说情,可话到此处,他的用意显然不在于此,可若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
沈离音抬眸看着姬容,恰好他也正看向自己,嘴边依旧挂笑,虽然这笑并未尽眼底。
这人,这人莫不是想借她的手惩罚宝月?
这个念头冒出,沈离音便被自己惊到,宝月是姬容的婢女,若是不满想要惩处大可以自己动手,为何要借她的口?
可若并不是这个意思,刚刚话题便可以止住,他也无需再追问一句按着宫规该怎么罚,况且说到宫规,他这个太子定然比她这个新晋太子妃要更熟悉。
“太子妃,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姬容见她久久不语,淡笑着开口。
这个笑就如同带刺的玫瑰一般,美则美矣,却让不敢亲近触碰,沈离音终是决定不去深究姬容背后的用意,直接答道:“不难,按照宫规,以下犯上者,轻则罚俸半年,重则丈二十,遣至浣衣局。”
闻言,姬容眉峰一抬,目光越过沈离音看向门边的宝月,语气难辨:“听见了吗?”
话音刚落,身后便是“扑通”一响,宝月的声音随之颤颤传来:“殿,殿下,宝月知错了。”
“知错了,那可领罚?”姬容脸上的笑意全褪,面色冷得如同寒冬冰窖。
“领罚,奴婢领罚!”宝月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哭腔里还带着明显的恐惧,“求殿下不要将奴婢赶到别处,奴婢以后一定不再犯错,不再犯错!”
宝月重复着最后几个字,又一直求着姬容不要将她遣至浣衣局,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可怜。
沈离音垂着眸,她知道自己刚刚的回答是对了,姬容确实是在借她的名义惩罚宝月,可他本就是她的主子,若真想罚她难道还找不到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