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予听人讲过少林寺菩提院首座宗悔大师善使禅杖,一套降魔杖法世间难逢敌手。方才闻宗凡提及宗悔之名,又见他独自面对群魔毫无惧色,气宇轩昂,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重之情。
马吉达冷笑几声,撤了两步,从他身后“嗖”的掠出一条白影挺剑直刺宗悔。宗悔提起禅杖向外一拨,说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人并不答话,连刺数剑。汤予在树上瞧得仔细,就看此人脸上系着一块白巾遮住面容,身材纤细,也穿着一件印花的白色长袍,只是头上无帽,头发盘成发髻用一方雪白的幞头包好。他所用的剑颇为古怪,和中土各门各派的剑都不相同,剑柄有大大的护手,剑身奇窄,最宽处仅有一节指头粗细,却较普通的剑长出许多,握在手中便如一根柳条相仿。而他的剑法更是独特,连汤予这样使剑的行家都是平生仅见。中土的剑术讲究身紧游龙,去形留意,剑随心走,人剑合一,用剑的手法不外乎劈、刺、扎、砍、格、挡。但此人的剑法却兼具鞭法的抽、抡、甩、抹,又有判官笔的点、撩、截、断,施展起来好像黄蜂尾后的毒针又迅又狠。
转眼间宗悔同白袍人已斗了二十余个回合,两人互有攻守,一时难分高下。宗悔边战边暗暗称奇。他的浑铁禅杖重七十七斤,一杖打出即便千百斤的巨石也会被击得碎裂,瞧白袍人的细剑想来超不过三斤,但也不知那剑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柔中带刚,韧性十足,禅杖每每和剑相交,细剑都只不过稍稍弯曲,把禅杖的巨力卸于无形。
宗悔十二岁拜入少林,浸淫武道四十余载,对敌经验甚是丰富。二人再斗了十几个回合,他已探明这白袍人虽剑术迅疾,身法灵便,可功力修为尚浅并非自己对手。宗悔外表粗犷豪迈却是粗中有细之人,此刻成竹在胸不似刚交手时那般着急,见招拆招,伺机而动,直把禅杖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白袍人一连攻了五剑都被宗悔轻易避过,他见宗悔不慌不忙反倒着起急来。这次景教伙同魔教联手偷袭少林本已大获全胜,只是马吉达欲得奇宝才与宗凡订立赌约。白袍人心知第一局沃尔夫冈负于宗济,倘若自己再负宗悔己方便是输了。而且尽管少林濒临绝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地乃是中土毕竟不是大漠,只怕夜长梦多情况有变,所以他狠下心来全攻不守,又是“唰、唰、唰”连刺数剑,每剑都是致人死地的辛辣招式。白袍人的剑细且轻,但刺出时夹带劲风,又狠又准。宗悔气定神闲,禅杖挥摆向外横格,七十七斤重的浑铁禅杖在他手中好似孩童耍玩木棍般轻松。
高手相斗,后着绵绵而至。白袍人提剑上撩,挥剑反削宗悔握杖之手。宗悔左手松开右手持杖,后退一步闪开来剑,随即抢前两步,禅杖单手平举以新月刃横推白袍人咽喉。白袍人身体如柳枝一样柔软,腿胯不移,向后平仰,禅杖贴身而过。
两人迭遇险招,可均以巧妙身法解开。此时天近晌午,烈日当空。白袍人知道单凭招数无法胜得宗悔,他心思一动脚步急走,背东面西,握剑单指,上身微弓,摆出一副进攻的姿势,突的朝上蹦起两丈多高。宗悔逆光而立,稍一仰头阳光刺眼,双目顿时不能视物,不禁闭上眼睛。便在这时,白袍人双腿用力向前冲来,一剑刺向宗悔胸口。宗悔睁开双睛,就瞧一团白影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白光欺身而至。他忙使粘字决挺禅杖贴住细剑。不料白袍人顺势将剑下滑,剑尖割破宗悔僧裤,在大腿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迸流。
宗悔“啊”的一声惊呼,他一招不慎业已带伤。刚才宗凡有言在先,兵器脱手或是负伤便判定为负。宗悔腿上挨了一剑,尽管无大碍终是有伤在先,理应认输。可此战关乎少林存亡,宗悔岂能轻易言败?他自知理亏再没了先前的镇定,恨不得一下子毙对方于杖下,也不管腿上伤势,猛抡禅杖砸向白袍人头顶。白袍人看杖势沉重不敢硬接,脚尖点地向后撤了一大步。宗悔一声大吼,“降魔杖法”借着怒气使将出来,端的是威力惊人。大雄宝殿前乌光乍起,矫若飞龙。禅杖过处,刮卷阵阵狂风,吹得众人不住后退。降魔杖法是达摩祖师所创的九大佛门护法神功之一,共有一百零八路,每一杖打下都俱万钧之力,至猛至刚,无与伦比。可此杖法最是损耗内家真气,非到生死关头决不能轻易使用,故而宗悔直到此时才倾力施展。
白袍人左蹿右跳,来回躲闪,像灵蛇般四处游走。禅杖数次险险扫到他,皆被白袍人用灵诡的身法避过,并且无论他如何移动,始终背朝东方,占据有利地势。
宗悔连使绝招却接连无功而返,心内焦急,顾不上损耗真气之事,只把手中的禅杖越舞越快,杖上的劲道也越来越重。白袍人功力本就不及宗悔,起先还可应付自如,到了后来渐觉自己宛如置身于汪洋大海,滔天的巨浪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那边宗悔又是一声低吼,右手急抡禅杖。白袍人侧身让过却被杖上的劲风带得向左迈了一步。宗悔接着将禅杖交到左手,单臂又向右急抡。白袍人身形不稳,躬身缩腰,低头避开,模样颇为狼狈。宗悔抢前两步,双手握住杖身自下而上猛的一掀。此招名曰“鲲鹏展翅”,是降魔杖法里一记利用杖上劲风伤敌的招式,又名“三叠浪”。饶是白袍人反应迅捷,挺身仰首避开禅杖,但禅杖的力量猛烈至极,竟把白袍人面上的白巾吹得飘向空中,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