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的声音有些熟悉,李勋不由偷偷看去,当看清这人的长相,李勋顿时哑然失笑,心中暗道:原来是这个愤青。 这个御史的品级很低,只是正八品,叫做周青,非常年轻,是去年的科举状元,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吏部重其才华,原本是想要调其出任正七品的拟旨郎中,在皇帝身边任职,这可是一个人人都羡慕的职位,尤其是通过科举,刚刚出仕的年轻文人,更是一个极高的起点。 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周青却是拒绝了,而是主动要求去御史台任更低一级的正八品御史一职。 周青的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赵智的好奇,单独召见了他,问其缘由。 你知道周青怎么回答? 周青大胆妄言道:“臣出身穷苦,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带大,原本是没钱读书的,只是村中曾经出了一位县令,年老致仕回乡,此人虽然官职不高,却极有学文,见臣聪慧可爱,便收其为徒,加以教导,凡二十有一,得中状元。 当时李勋也在场,不解的问道:“这跟你执意要去御史台有什么关系?” 周青当时颇为激愤的说道:“我生于剑南道文州文城县,其所在地县令父母官,贪婪爱财,为官不仁,鱼肉百姓,许多人因为赋税、劳役过重,而被逼迫致死,我的父亲与大伯便是因此亡故,我曾立下誓言,若是日后能够通过科举入仕,定要还天下百姓一个大白。” 周青的话语无礼至极,不知该说他狂妄还是无知,李勋当时听了,都是目瞪口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周青竟是敢当着赵智的面说出来,简直是不要命了。 但赵智并没有动怒,或许是觉得周青此乃童言无忌吧,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朕的天下,或许有些贪官,但大部分官员还是奉法守己的,你刚入官场不久,认知不足,说出刚刚那番话,朕不怪你,你到御史台去历练几年,自会改变现在的想法。” 周青硬着脖子顶道:“那臣就拭目以待。” 周青这幅模样,赵智倒也大度,只是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在场的李勋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里也有愤青的存在,真是有意思。” 李勋的笑声笑语,引得周青怒视质问:“我所说之言,皆乃真心之话,何故引你发笑?” 赵智也是奇怪的问道:“愤青两字是何意思?” 李勋自知失言,只得干咳两声,把愤青的意思大致解释了一番。 赵智闻言,难得哈哈大笑起来,周青则是满脸涨的通红,但也没有跟李勋争论什么,不过自此之后,周青对李勋的态度却是极为冷淡,几次遇见,李勋跟他打招呼,后者则是理也不理。 言归正传,视野再次回到朝堂之上。 面对秋言的怒声呵斥,两人官职虽然有天壤之别,但周青毫无畏惧,对着秋言正色的说道:“两次案件都是涉及到两位相国,你明知是错,却依然出言帮其说话,这难道合乎常理?” 周青的反问,秋言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无法反驳,事情也却是如此,作为政治伙伴,伙伴有难,他自然要站出来为其说话,不关乎事件本身到底谁对谁错。 “我行得正,坐得端,凭你几句口舌之言,又岂能颠倒黑白?” 秋言袖袍一甩,不与周青多做口舌之争,面向赵智,拱手说道:“臣出来为两位相国说话,只是出于是非真理,绝无其他曲意,还请陛下明察。” 赵智点了点头,淡声道:“爱卿的本性,朕自是信的过,周御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陛下。” 听到赵智这么说,秋言心中顿时好受了一些,躬身退下。 “陛下,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议论。” 杨道嗣这时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赵智坐直了身子,对着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说道:“你们两人身为相国,如今被诸多大臣弹劾,不管是真是假,朕自会查个明白,你们先从政事堂退出来,待事情查清楚了,朕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是,陛下。” 王仁锆与岳继明躬身领命,但脸上都是有着苦笑,公道?赵智的政治手腕他们在清楚不过,从来不会在朝堂上明着表达自己的心意,只会躲在暗中,安排好一切,由其他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今日被这么多大臣联合弹劾,想都不用想,这就是赵智的意思,只是这些大臣是抢,赵智是幕后的推手。 李勋站在最后排,不侧着伸出脑袋,根本看不到前面。 王仁锆与岳继明两人被罢相了,恐怕事先没几个人知道,此次的朝会,会有如此大的动作,一开始,就是直接罢免了两位相国。 王仁锆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神色貌似平静,但从他紧绷的脸,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内心,绝对不平静。 岳继明则是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紧咬着牙,内心极为不干,整个政事堂七位相国,除了杨道嗣与刘桀之外,就属他的岁数最大,今年六十有五,如今被罢免相位,其实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