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节的早晨,海子早早就被师父叫起来,不是让去他练功,而是让他套上车,拉着云老太太和她一家人到村外踏青。 海子按照吩咐,牵出来两匹马,饮完水,套上车,静候云老太太及家人。不一会,云老太太在梦露和云大娘、云二娘的簇拥下,来到了前院。 傻久子抱着两床被铺在了车上,顺手把六小姐也抱上车。这时候,前院的云三娘也领着四姑娘、四喜子、五贵子来到大院。 一家人把老太太七手八脚地扶上车后,然后也都挤上车,十几个人说笑着驱车走出了云家大院,这时候太阳还早没有出来,整个屯子还都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之中。 路上也是静悄悄的,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田野飘荡来的磬香,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这对经常早起的海子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五贵子来说却感到很神奇。 “我们是全屯子起得最早的,这外边还挺香的呢。” 五贵子有些趾高气扬,洋洋自得地大声囔囔着。可好像是故意跟五贵子作对,两匹拉车的马相继放出了一长串有节奏的臭气。“这屁种!” 五贵子一边拍着马屁股,一边生气的喊着,逗得大家都笑了。 “奶奶,咱们怎么忘记带葫芦了呢?” 小六妹妹搂着奶奶的脖子问道。她目前可是云家年纪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刚刚四岁,正是撒娇好奇的童季,一举一动都透着童真于烂漫。 “不用带,一会咱们回去后才能拿树枝把葫芦挂上。” “挂葫芦是干啥用的?” “吉利,驱邪,家家都得挂。” 六妹妹搂着奶奶的脖子,在她怀里跟奶奶撒娇,云老太太见到小孙女可爱好奇的模样,心里可是美滋滋的,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孙女的问话。 “五月节杀鞑子,很早以前老鞑子把咱们的国家都占领了,害怕咱们的人造反,把刀枪都收走了。一个屯子就留一把菜刀,还栓在井沿上,由老鞑子看着家家户户使用。 大家就借着五月初五送葫芦的机会,把刀藏在里面,送给各家各户去杀老鞑子。可是后来事情败露了,没杀成,还造成了咱们的很多人被杀。 到了八月十五送月饼的时候,还是把刀藏在月饼里,这才杀成。所以,五月初五挂葫芦,八月十五吃月饼,这是从杀老鞑子开始就留下来的规矩。” 给六妹妹解释的是傻九子,他跟云家最近的亲人除了二娘就是六妹妹了,他们三个人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傻九子一家就是靠着云二娘的关系才来到云家的,因此傻九子跟六妹妹更亲近。 “别瞎胡说!五月节也叫端午节,是怀念屈原的。” 梦露反驳傻久子,她很不愿意听傻九子说话,即使他说得对,梦露也要反驳几句,看来女人的脾气还是真的很特别,绝对不能去招惹她,海子心中暗想。 “不信你问奶奶……”傻久子也不让步。 “老辈人也有这么说的,洪武爷让大家去杀鞑子。” 云老太太还竟然去帮傻久子解释,这可导致了梦露的不满,她气愤的‘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而五贵子此时可是又有了兴趣,赶紧回过头去问奶奶。 “老鞑子是啥呀?为什么要杀他......” 面对五贵子的询问,满车上的人还真有点说不上来,于是一起看着梦露,因为梦露在云家这些人当中,念书还是最多的,或许她能够说明白。 特别是梦露现在还有些生气,为了让梦露缓解心情,云老太太就把五贵子的问话推给了梦露,显然目的还是想让梦露心情快点舒展开来 “让你五姐告诉你,她什么都知道,剩下咱们这些人谁也说不清楚。” “就是老蒙古,那个时候叫元朝。”梦露回答的很简单,但心仍有不甘,就对海子说:“成龙,你说说端午节是咋回事。” “我也说不好。唐朝有个诗人叫文秀,写了一首端午节的诗,唐朝比元朝可是早很多年。” 海子本来不想掺和云家人的唠嗑,但梦露突然让他出面证明端午节是纪念屈原的,于是海子就想用诗来证明端午节确实是纪念屈原的,梦露说的没有错。 “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海子背完古诗,云家这次讨论端午节来历的谈话也就画上了句号。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参与进来,只是梦露对傻九子的解释有所不满,此时才以胜利者的姿态露出了笑容。 “还是得好好念书哇,念书就啥都知道了。” 云三娘借机告诫五贵子,希望他将来要好好读书。 “也没个学堂了,让孩子们上哪念书去。”老太太也表示出惋惜。于是,大家又把话题转移到学堂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来到野外的草地上,大家搀扶着云老太太下了车。 “一会儿大伙都用露水洗洗眼睛,洗洗手,洗洗脸。今年就不闹眼睛了,手和脸也不会爆皮。这五月节的露水除百病,养颜润肤,都洗一洗吧。” 云老太太一下车,就絮絮叨叨的嘱咐大家,话语亲切也慈祥,颇有大财主家老太太的风度。这云老太太的丈夫也是不到六十岁就过世了,年轻的时候就帮着丈夫管理家业。 等到大儿子接过家业的时候,云老太太更是尽力扶持儿子,把云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怎奈大儿子去世更早,这个家业也就顺理成章的交给了二儿子。 云二爷执掌家业以后,云老太太就不那么管事了,但云家的大事小情,云二爷还是得跟妈妈请示,即使云老太太不那么想参与,但云二爷也不能落下这个礼节,所以云老太太还是得经常发表些看法。 “大伙边溜达也捎带着采点艾蒿,留着煮水治病,点香熏蚊子。久子和海子再去采点树枝,回去好挂葫芦。梦露你和你四姐再去挖点野菜,过了五月节野菜就不好吃了。” 大家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各自走开,分散在草甸子里。云大娘和云三娘拥着老太太,一边采着艾蒿,一边说着悄悄话,娘三个的心情显得都是那么的愉快。 “都三个多个月了吧?你就别弯腰去采了,扶着点妈就行,不够用就让伙计们去采。” 丈夫已经过世,女儿也早已出嫁,而儿子也远在哈尔滨做生意,只有一个人还住在云家的云大娘,此刻关切地询问云三娘的怀孕情况,嘱咐她要时刻注意点自己的身体,别抻着。 “这才几个月呀,啥事也没有。” 云三娘笑着回答云大娘的问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在云家,这两个妯娌处得很融洽,原来的云二娘活着的时候跟她俩处得也很好,只是现在的二娘稍微差一些,但表面上也是有说有笑。 “那也得多加点小心,别抻着。老大家的,你也别采了,让孩子们采去吧,能用多少,咱娘几个溜达溜达就行。” 云老太太边说边把手里的艾蒿跟两个儿媳妇采的艾蒿放到了一起,并且就放在了地上,说是等回去的时候让孩子们来收拾,她让两个儿媳妇陪着她在野甸子里漫步开心。 随着东方的天空越来越亮,草甸子上的人们也越聚越多。难得清闲的庄稼人,在这传统的节日中放松着心情。他们相互打招呼,热情的问候着,关心的唠着家长里短。 女人们嘻笑着,说着悄悄话,不时弯腰采着艾蒿和草地上的野花,这也是她们少有的清闲时刻。半大孩子们最欢乐,他们追逐着,在草地上欢乐地来回奔跑。 太阳还没有出来,云老太太就招呼大家回去了。草地上三三俩俩的人群也开始退去,剩下的就是那些还没有尽兴的半大孩子们,四喜子和五贵子就没有和大家一起回去大院。 把老太太送回后院,海子和傻久子奉命在大院前后的窗户上、门上、房梁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纸葫芦,花花绿绿,随轻风舞动,煞是好看。 “海子,葫芦挂完了吗?挂完后去前院把猪撒开,把那个大肥猪单独留下,别放开。让你弟弟今早多吹几声牛角,渲染渲染五月节的气氛。” 云三娘从厨房中走出来,告诉还在忙活着挂葫芦的海子,让他去前面的场院把猪圈打开,准备在三羊来放猪时把猪交给三羊。 “知道了。”海子答应着向前院走去,但他并没有马上去打开猪圈,而且是站在场院门口向西边家的方向观望,他要等到妹妹和弟弟到了以后再一起去打开猪圈门。 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辉映着家家户户随风飘荡的各色葫芦,整个村庄都充满了生气,洋溢着节日的欢乐和对生活的希冀。 端午节是农家过大年后又一个重要的节日,虽然没有过大年那么隆重喜庆,却也在庄稼人的心目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 也就在海子向家的方向凝望时,妹妹二丫和弟弟三羊在这喜庆的气氛中身披着朝阳的霞光,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哥哥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