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大学很少有打下课铃的时候,教授一如既往地拖堂了两分钟。 陆苇快速整理了一下笔记后,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买了一杯咖啡后来到一个暂时没人的教室。 “喂,是田小蕊吗?我是陆苇。” 电话里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哦,陆苇呀,有事吗?” “是这样,想问问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唔,”田小蕊犹豫了一下,“抱歉,我觉得我不太合适。” “为什么呀?你学习那么好,大家都想和你取取经呢。”陆苇恭维道。 “真的很抱歉。”田小蕊迅速挂断了电话。 陆苇没料到对方完全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拿着电话愣了两秒,才拨通了第二个女生的手机。 “你好,佳音,我是陆苇。” “嗯,你好。”女声听起来很甜。 “我想和你聊点事。”这次陆苇没敢直接问对方的意见,她怕对方又挂她的电话。 “不好意思,我现在打工呢,晚点聊可以吗?”郑佳音的语气听起来很抱歉。 “哦,这样呀,那你先忙,等晚点咱们再……”没等陆苇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陆苇陆续又给其他几个她认为学习还不错的同学打了电话,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每个人的反应都比较冷淡,大家似乎都对筹备学习小组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这跟她之前和她们咨询这件事时每个人的回答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在说场面话?陆苇觉得匪夷所思,明明是一件“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好事,为什么就没人愿意做呢? 她不甘心地又给几个学习中等的同学打了电话,除了两个人勉强答应试试看以外,其他人都无一例外地拒绝了陆苇。 陆苇先开始是间接,后来干脆直接问对方不愿意参与学习小组的原因,被问的人的理由也不是千篇一律:有的说自己要打工,没时间参与小组;有的抱怨自己的学习时间都不够,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学习小组;有的说自己的专业很冷门,没有可以分享的经验;还有的直接说自己不会讲课。 被询问的人的态度也并非都是友好的:有委婉拒绝的,有直接拒绝的,有接了电话就挂的,还有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没时间,没兴趣,没精力。 陆苇虽然早就知道这种事是吃力不讨好的,但着实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大失所望之余,她把希望又转回到冬一晴的身上,毕竟两人认识的时间最长,关系也走得比较近,冬一晴一直又是比较会学习的那类人,说服她帮助自己筹备学习小组看来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 冬一晴刚想再多问一句,张英芳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默默地收好手机,将视线投向窗外,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和斯坦因老人说合同的事。 就在她沉思时,有人碰了碰她的手,她低头一看,斯坦因递给她20马克:“这是刚才的电话费。” “这?”见对方主动给钱,冬一晴着实感到意外,她心里一热,连忙客气着回绝了对方,“不用不用。” “不,这是我应该付的。”斯坦因坚持道,“本来你不需要打这个电话的。” 冬一晴不想要他的钱,她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可您刚才也帮我买水了,我们两清了。” “买水?”斯坦因看了眼桌上的水瓶,恍然大悟,摇头道,“这是两码事。你应该收下钱。” 冬一晴一直不喜欢和他人在公共场合里把钱推来推去的,见老人是真的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边道谢,一边把钱装进兜里。 “嗯,我有件事想再问一下,”冬一晴腼腆地小声说道,“您还会去参加周五的展会吗?” “当然。”斯坦因老人点了点头,“我还要拜访很多老客户呢,我对这次展会是非常期待的。” “那我在展会上等您,”冬一晴说完掏出对方的名片,“能请您给我留一个手机号吗?这张名片上只有座机。” 斯坦因笑着在冬一晴的本子上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冬一晴则在另一张纸上写好了自己的手机号和电子邮箱,一并交给了斯坦因。 这时火车徐徐驶入了一个小站台,站台上几乎没什么人。男列车长的声音从车厢内部顶端的广播中传来:“各位乘客,本站停留时间较短,请您尽快上下车,三分钟后我们将驶向下一站。” 临下车前,冬一晴感激地握了握斯坦因的手:“那我们周五展会见。” 她拖着行李箱,迅速穿过站台下的地下通道,跑到站台的另一侧,等待乘坐下一趟火车返回法兰克福。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汉斯站起身,伸出右手,“谢谢你请客。” 董锵锵连忙也站起身,真诚地说道:“其实是我应该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有用的事。” “如果你找好了团队,行动之前我们需要一起见一次农场主。”汉斯一脸严肃,“这样比较,嗯,你明白的,便于我们签合同。” “没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件事要提醒你,雇多少人是你自己的事,但如果团队里的人太多,分钱的时候……” 董锵锵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两只大手有力地握了握。 汉斯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对董锵锵说道:“我约好时间就会打你的手机。” 董锵锵比划了一个接电话的动作。汉斯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门口。 董锵锵的团队人选其实只有雷兰亭一个人,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其他人。 当他给雷兰亭打电话的时候,雷兰亭刚从中介回到家里,他郁闷地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坐在电脑前无聊地打着电脑游戏。 自从昨天和中介“新鲜力量”的老板克劳斯闹得不太愉快后,他马上就开始积极寻找新的打工机会。 但不知是运气差还是什么原因,他接连被几家中介拒绝,有的是告诉他目前没工了,有的承诺他有工作时会再联系但具体什么时候则遥遥无期没有准谱,个别中介甚至干脆拒绝他的提前登记。连一贯打工机会多的快餐店也没有一个工位余出来。最后搞得他疑神疑鬼,开始怀疑是不是中介老板克劳斯在同行那说了他的坏话。 游戏打得很臭,他又输了一盘,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的“gae ver”,雷兰亭郁闷地拍了一下键盘。他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己在不莱梅读书的同学打个电话,问问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打工机会,毕竟从汉诺威到不莱梅也不算太远,他的学生证还可以免费乘坐通勤时的火车和公共汽车。 接到董锵锵的邀请电话,雷兰亭既喜出望外,又着实有些担心:“老董啊,这个活儿虽然听着不错,但好像风险还不小,咱都没干过,能行吗?而且挣多少也不清楚,万一没抓到猪,人还受了伤,怎么办?咱们的保险能管吗?” “你说的没错,”董锵锵赞同道,“受伤的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所以做之前我们必须做好尽可能全面的准备。但我们要抓的毕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野猪,所以风险相对来说还是低一些的。而且汉斯告诉我,现在已经有人这么做了,所以我们并不是吃螃蟹的人。” “那个叫什么汉斯的既然是猎人,为什么有这种挣钱的好事他自己不做呢?”雷兰亭还是觉得不太靠谱,“你可小心点,别让德国鬼子给骗了。” “如果要骗我的话,汉斯在野猪林的时候就不用买走我抓的野猪了,也不用事后给我钱,我相信他是诚实的人。”董锵锵耐心地解释道,“而且抓这种野化的家猪,德国猎人的方法也不一定适用。况且他刚成为猎人没多久,没有比我们多多少经验。” 董锵锵的一番话讲得合情合理,但雷兰亭还是很踌躇:“嗯,那你让我再多考虑几天,顺便我也去问问有没有人懂这方面的事。”。 “成,你也好好想想。等汉斯找好了农场主,对方也会先和我们聊聊,你也可以一起去听听,如果觉得风险大,咱们不做就是了。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雷兰亭想了想,这样确实更稳妥,就一口应了下来。 挂电话之前,雷兰亭忽然羡慕地说道:“老董啊,你的德语讲得真好,难怪认识的人多,打工机会也多。” 董锵锵让他夸得很不好意思,谦虚道:“其实也经常听不懂,所以每天还在坚持听广播和读报纸。” “你现在还有时间做这事?”雷兰亭显得十分惊讶。 “当然啊,难道你不做吗?”董锵锵比他更吃惊,“我记得语言班的老师当时的一句名言就是:学习外语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话不是也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吗?” 雷兰亭细细品着董锵锵的话,一句话都没说。 “有时间你也练练吧,每天十分钟其实也不累,”董锵锵心情很好,顺嘴说了出来,“还能学到很多有用的金融知识。” “成,那你有消息了告诉我,我先跟你一起去见见农场主,还有那个汉斯。”雷兰亭忽然下定了决心。 挂了电话,雷兰亭又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游戏画面,“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把专业书塞进了书包里,转身走出了家门。 跟雷兰亭通完话,董锵锵忽然意识到:他以后根本不用上赶着找麦克斯聊天练口语了,他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下课后的陆苇出现在市中心的一家化妆品店里,她一直在这家店做兼职导购,干了已经快一年时间。 店铺的位置在一个街角,算不上差但也说不上特别好,客流也不稳定,有时忙得四脚朝天,有时闲的一天都没几个客人。 今天由于一个国际大品牌的香水出了新款,所以摆了一些香水小样放在店铺一进门的位置,供消费者们尝鲜和拿取。这些香水小样旁通常会安排一名女店员负责推销产品,同时防止小样被拿光。 陆苇本来想负责看管香水小样,这活儿不累,下班时还可以得到店里赠送的香水小样,这样自己平时用的和回国送礼的香水也就都有了。 但由于她今天上班的时间比较晚,所以这活儿已经被其他店员占了,她只能在后面整理货架。 陆苇正对照花名册点数货架上的香水瓶,忽然听到旁边的货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好奇地从货架间的缝隙瞄了一眼,只见两名初中生模样的金发女孩正在试喷香水。 她低头继续点数,忽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低语:“快点儿,小心别被发现了。” 她不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