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董锵锵走回多功能房时,屋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他看到陆苇和一个带眼镜的男生刚交谈完,连忙走了过去。 “今晚你讲得很好啊,”董锵锵恭维道,虽然他没怎么认真听,“像你这样同时兼顾学习和生活两方面的候选人一定很吃香,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到时候选你的。” “真的吗?我到现在还很紧张,”陆苇腼腆地笑了笑,“我老担心抹胸滑下来,都没怎么看台下。” 董锵锵看人走了不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在电话里提到的参加过预科考试的人,能不能麻烦你引荐一下,我好取取经。” 陆苇惊得张大了嘴:“糟了,我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她连忙环视四周,看了一会,抱歉地说道:“他们……好像都走了。” 董锵锵有些意兴阑珊,但脸上还是表现得无所谓,安慰道:“没事,等下回有机会吧。” “你别着急,回头我帮你打个招呼,你直接和他们当面聊吧,今天环境也不是很好,有些吵。” 董锵锵刚要说两句感谢的话再告辞,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这不是董锵锵吗?” 这是余姜海的声音。 果不其然,余姜海从他身后信步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董锵锵,又瞅了一眼陆苇:“老远就看见你俩聊得热闹,不会是聊学生会主席的事吧?” 陆苇让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把头发捋到耳后:“这是董锵锵,你认识的,新来的同学,我和他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拉票就是拉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我也拉一下:董锵锵,欢迎你到时投我一票。我们合作愉快。”他边说边伸出右手,准备和董锵锵握手。 董锵锵没理会他的示好,微微一笑:“我是来和陆老师取经的,也许我会投她一票,也许我会自己竞选学生会主席。” 余姜海有些意外,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哈哈一笑,很自然地伸出左手拍了拍右手,脸看着陆苇,赞叹道:“你看现在的新人多厉害,刚来没多久,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懂呢,就开始想着参加竞选了,了不起,真了不起!” 董锵锵没理会他的嘲讽,转头冲陆苇说道:“我走了。回头电联吧。晚安。”说完,他大步朝门口走去。 余姜海默默注视着董锵锵的背影,脸上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董锵锵边走边看,他本来想和冬一晴打个招呼再走,但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冬一晴的身影。 他刚走出多功能的屋门,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来人头也不抬地甩了一句:“你走路没长眼啊?” 董锵锵刚要发作,正眼一看对方,忽然乐了:“你怎么来了?” “你小子……你怎么来了?”来人却是雷兰亭。 “我来听听学长们的分享。你怎么现在才来?分享已经结束了。” “哎,我睡过头了,醒了就往这边赶,可还是晚了。”雷兰亭一脸沮丧。 “里面还有几个人,你可以进去看看。我先走了。” “哎,董锵锵,你住的远吗?”雷兰亭忽然问道。 “一般远吧。怎么了?” “那个,刚才出门太急我把钥匙落在家里了,能不能……”雷兰亭摸着后脑勺,神色有些尴尬,“去你那里对付一晚?我保证不打呼噜。” 见董锵锵露出犹豫的神色,他连忙补充道:“你别误会哈,我是直男,我对你没其他想法。我真的是忘带钥匙了,得明天找房东去拿备用钥匙。” 董锵锵被他逗乐了:“我没担心你,我知道你喜欢佟乐乐。可问题是我就一个床垫,你要去了就只能睡地板了。” “那没问题。”雷兰亭一脸高兴,“睡地板也比睡街上强啊。你不知道,之前有一次我也没带钥匙,最后只能睡大街上了,那次痛苦死了。” “你来了这么长时间不认识其他人吗?” “那次我什么都没带,手机、钱包、学生证什么的都落在家里了,大半夜的我能去哪里?” 两人边往外走边小声交谈着,身影渐渐消失在楼外小路的尽头。 路边的垃圾桶里扔着很多空饭盒,盒的侧面印着餐馆的红色logo,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刚劲有力的繁体字:一品芙蓉。 * 冬一晴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桌上的台灯射出橘黄色的暖光,照在她面前的一个黑色手提箱上。她想起刚才张硕和自己的谈话。 三十分钟前,多功能房的一个角落。 张硕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跟你说一下。第一个,展会还是在下周五开始,但你需要星期三上午九点到我家在法兰克福的公司接受公司高层,也就是我们家里人的面试。” “周三?”冬一晴倒吸一口凉气,周三上午她有门重要的课需要和德国教授沟通,“既然展会是周五才开始,周四下午到不行吗?我肯定不会耽误周五的事。” 张硕冷笑了两声,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等你以后当老板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定时间了。”说着,他把一张米白色小卡片扔到了桌上,“这是你的车票。” 看来时间上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冬一晴瞄了一眼车票,问道:“你之前不是说直接就可以工作吗?面试是怎么回事?” “哼,直接就工作?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小作坊吗?”张硕的口气忽然变得盛气凌人,“我们家可是南方有名的民营企业,马上就要上市了,所有的事那都得按规矩来。规矩,懂吗?让你参加面试就已经给你优待了,别不知足。” 冬一晴顿时就明白了:找商务翻译这事张硕根本做不了主,他最大的话语权就是挑选出一些人参加翻译的面试而已。看来在他们家族里他也就是个小喽啰。 “如果我通过面试呢?”冬一晴把车票放进兜里。 “那就要恭喜你星期五可以上班了。”张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报酬呢?”冬一晴担心钱方面也会有变化。 “我们是大公司,一言九鼎,说好的数不会变,还是240马克一天。早上8:30到晚上17:30,中午可以休息,晚上如果超时算加班,加班一小时按50马克算。工资日结。怎么样?”张硕说着忽然伸手去拉冬一晴的手,“如果你表现的好可能还会有红包。” 冬一晴把手闪到身后,避开了对方的偷袭。虽然第一个要求让冬一晴着实有些意外,但她也没什么选择,她现在需要钱,别说是让她竞争翻译的岗位,就是让她现在竞争当酒店清洁工她都可以接受,谁让她欠着别人钱呢。 “第二件事呢?”冬一晴冷冰冰地问道。 张硕把一个黑色手提箱放到了桌上,“啪啪”两声打开了箱子上的锁,掀开箱盖后把手提箱转了个方向。 冬一晴看到箱子里装得是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文件资料。 “这是面试中可能会问你的内容,别紧张,中文的。”张硕一脸坏笑地站起身,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他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地说道,“忘了告诉你,面试的时候只能说德语和英语。祝你好运。” 张硕扭着腰肢消失在门口。 冬一晴打开手提箱,把里面的文件一摞摞整齐地码放在桌上。她边码边看材料的内容,发现除了少部分是建材方面的材料,大部分都是与石材有关的内容,文章中夹杂着大量的技术术语和专有名词。 周三就要面试,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她决定先从解决生词入手。 她拿起其中一份材料,开始查找起来。 * “你住这?”雷兰亭站在河马大街54号的大门口,看了看街道的左右两侧,吃惊地小声说道:“这是红灯区吧?”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董锵锵掏出钥匙拧开门锁,迈步走了进去。雷兰亭还在门外张望,董锵锵小声喊道:“别瞅了,快点进来吧。” 雷兰亭边上楼边好奇地打量着楼里的一切,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声。 “我住这间。”董锵锵打开自己的屋门,用手指了指走廊的另一侧,“洗手间在那边,你如果要洗澡就快点,再晚点就没热水了。” “不会吧?你这还限制热水供应的时间啊?”雷兰亭不满地嘟哝了一句,“我那边都是24小时热水的,一拧开水龙头……” 雷兰亭蓦地看见董锵锵的眼神,连忙改口:“算了,我今晚就不洗了。” “如果困了你可以先睡,如果不困你也可以在我这上网。”董锵锵指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说道,“我明天还要上课,去厨房看会书。” 雷兰亭知道董锵锵要参加预科考试的事,他不禁有些奇怪:“你连预科的入学考试都没参加呢,你上什么课?” 董锵锵晃了一下手中的学车教材。 “你要学车?”雷兰亭大吃一惊,“这个……这个我听说很贵的。” “嗯,确实不便宜。” “这得一千多马克吧?” “要看路考情况,如果顺利的话,一千以内差不多了。” “我之前也想学车来着,但总是攒不下钱,打工挣的钱交了生活费就没什么了。偶尔挣一笔钱也经常在假期里旅游花了,所以一直都没学成。”雷兰亭把书还给董锵锵,羡慕地说,“还是你有钱啊。” “你不能光想着学车会花钱,应该换一个角度想:学会了开车,挣钱的机会就变得更多。” “更多?”雷兰亭两眼冒光,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路子?”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看中介那挂着很多跟开车有关的小时工,每小时的工资可不少钱呢。” “真的?”雷兰亭被董锵锵说得也动了心思,“那你先学,学完了把教材借我看看呗。” 董锵锵拿着教材进了厨房,等他做完模拟卷再回到屋里,发现雷兰亭正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床垫上。 董锵锵苦笑着在地上铺了些被褥,也躺了下来。透过头顶的斜天窗,他看到月亮从云层后跑了出来。望着皎洁的月亮,伴着忽高忽低的呼噜声,他也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