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士和表示,自从发现北辰,也就是北天极的星星开始变化之后,人们就对天变产生了疑虑额,很多人都说这日食并非灾祸,孛、彗除旧更新,长星主兵革之类皆虚言罢了。
所以这次彗星来,不是朝中有了佞臣,也不是什么除旧更新,只是一种人们还不了解的万物无穷之理,之所以很多人都有疑惑但是不说出来,正是贱儒们连儒家至圣先师的训诫都忘记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愿意承认天下是在不断变化的,一味的复古,只是为了私门私利万古不移罢了。
所以,万士和请皇帝不要过分的犹豫,让钦天监、格物院小心观测就是。
万士和这道奏疏可谓是和朝中所有的奏疏背道而驰,就连首辅吕调阳和次辅王崇古,都倡导修省,以熄天人之怒,张居正面对天变,也只能让皇帝修省,但是万士和却让皇帝不要当回事儿,没那么玄妙,不过是还没弄明白的万物无穷之理。
万士和之所以在奏疏里这么说,他的底气来源于皇家格物院,朱载堉自从入京以后,一直在编纂万历律历,就是万历年间的历法,对于日食和月食的计算,可谓是越来越精准,精确到某时某刻某分开始,甚至连南衙和北衙观测的范围和角度,都分毫不差。
大明对于日食和月食的测算长期不够准确,准备的救护,就是敲锣打鼓驱逐天狗的祭祀,往往扑个空,但是最近这一年来,日食和月食的计算极为准确。
万士和已经很清楚了,日食月食不是灾厄的预兆,彗星也不是除旧更新,长星也不主杀伐兵革,所以他才大胆的上奏。
朱翊钧现在有两种处理手段,第一种就是遵从贱儒们的主意,自己反省,暂停新政的推行,解刳院、格物院、稽税院等等部门全部裁撤,罢免王崇古,革罢官厂、停止开海、停止考成法等等,第二种,就是听万士和的,让万士和冲锋陷阵。
新政涉及到了大明的角角落落,面对生死的危机,张居正建议停一停,朱翊钧都不肯,不过是些风力舆论,朱翊钧决计不会停下新政的步伐。
万士和这道奏疏就是为皇帝分忧解难的,他摆下了擂台,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吵赢了他再去烦陛下。
就万士和举的这些例子,能反驳了再说。
就这几个例子,都是历史上的大事,日食发生的次数和天人感应说完全相反,就这些例子,要么查漏补缺的找到新的记载,证明是历史记录的错误,要么否定天人洞悉天下万事。
“咱大明士林多数都不读史,自从那个春秋之后无大义,唯记事之后,就没人翻看这些史书了,这翻看这些史书要些时间,去查证要时间,大抵是辩不过万尚书的。”张宏做出了他的判断,辩论这个事儿,万士和既然敢上这么道奏疏,显然是不带怕的。
“就臣所见,为何这儒生们讲阳明心学,只讲致良知,甚至只讲良知,而不讲知行合一,因为很多事一旦涉及到了实践,这就露了馅,万尚书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去看待这件事,显然矛盾说的造诣极高。”张宏进一步的解释了万士和的立足点。
用事实反驳。
有的没的少说点,摆出事实来,就拿捏住了要害。
贱儒们一定要避免谈论实践,否则高喊着可以只手缚龙虎的贱儒们,面对老虎,让老虎饱餐一顿是唯一的结果。
朱翊钧召见了万士和,他要与万士和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的讨论,关于舆论的问题。
张居正并不是全能战士,他虽然很厉害,但是他在历次的舆论之中,处理都不太容易,而且结果都很差劲,无论是他的门下攻讦他,还是丁忧致仕等等,在处理上,总是不太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张居正的位置,不允许他把舆论处理的太好,否则就有王莽谦恭未篡时的嫌疑了。
但是万士和非常擅长处理舆论。
万士和走进了文华殿之前,驻足看向了大明中轴线的方向,那里是大明中轴线的皇宫鼎建,皇宫鼎建也是这次被广泛反对的一件事,很多贱儒都认为是大兴土木招致了天人震怒,但是万士和很清楚,再不修好,丢人的只有朝廷。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万士和长揖见礼,万士和在私下奏对的时候不需要行跪礼,这是朱翊钧给大明明公的特权。
“免礼,万太宰坐。”朱翊钧笑呵呵的说道:“太宰不必拘谨。”
“这才太宰这本奏疏一上,怕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朱翊钧将万士和的奏疏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如果万士和现在后悔,朱翊钧可以让万士和把奏疏收回去,而后找一个翰林上这本奏疏,剥皮见骨这种事,也可以反过来用。
冲锋陷阵的人,没必要非得是明公,也可以是小卒。
其实万士和这本奏疏上的就很没道理,他那么多门生,找一个冲锋,他在背后出谋划策便是了。
“陛下,臣早就成了谄媚之臣,便不必顾忌名声了。”万士和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思索了一下说道:“君子治国者也,小人,国人也,这股风力舆论,想扛起来,不是小人可以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