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四年九月,兴国,中州,临安皇城,武雍殿内。
“混账”二字从殿前龙椅之人口中吐出,好似龙吟一般,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四散。殿内众朝臣皆战战兢兢,低头不敢言语!
“我大兴奉天立国,统御十州之境,亿兆子民,承万里疆土,威服四方蛮夷,镇边保民,无不摄服!传国至朕已享一百六十余年天恩。而今,蛮夷皆反,国失三州,内寇频起,外患不解,国之威望,荡然不存。朕,承国四年,自问天地,克勤克俭,一心之欲皆为振兴国本,以复天威。如今,旱涝频频致水陆俱损,匪寇群起,民不聊生。朕为安民保境,内府帑银已不余一万两之用。如此当口,竟有下部官吏,既无体国之心,亦不救民之急。只知尸位素餐,搜刮民脂民膏!这次,竟是生了天大的胆子,贪到了朕的头上,不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之理么!”此番言论,便是从殿前龙椅之人口中说出,威严浑厚的声音让原本就战战兢兢的一众大臣更是吓得脸色煞白,仿若字字都可取人性命!
那位身着彩织九团衮龙袍,头带镶嵌绿宝石和赤捻金丝制成二龙戏珠图案的黑色翼善冠,脚穿纹有八宝云龙纹的皮靴的便是天下共主,兴国当朝天子赵雍!
虽然身着天下只有一人能穿的艳丽服饰,却也掩盖不了此时这位天下共主带着疲倦,盛怒的面容。时年三十七岁的赵雍,面如古铜,长着一张国字脸和剑锋一样扬起的黑眉以及黑眉下那一双如鸷鸟般锐利的眼睛,更使他有一股锐不可挡的威严气势。虽登基四年,但时时勤勉,诸事尽心,这几年头上白发早已参半。可他自问无愧于天地,臣民!
此刻,两手放在龙椅扶手上的赵雍,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十指紧握成拳,面色更为愤恨。用它那双鸷鸟般锐利的眼睛,冷冷的扫了一眼殿内佝偻着身子,低头不语的一朝众臣,那种眼神,好似想用刀剑劈于其身一般。旋即,若有所思的轻叹了一口气,十指慢慢松开成掌,重新扶在龙椅之上,忍着忿恨,语气冷冷的说道“着,摄查司,从明日起,自六部尚书,侍郎以下,荡寇镇边将领以外。凡州,郡,府,县各部官吏,敢有侵贪,私扣朝廷赈灾,济民,水陆补修钱粮者。百两以下,如数奉还并体国实劳者,功过相抵,盖而不咎。吐不出来的,革职,抄家,而后交由刑部按《罪律》论。百两以上,千两以下,如数奉还者,可免死罪,自去官职,抄没家产,发边充军。吐不出来的,革职抄家,悉数关刑部大牢,斩监候!千两以上,一律革职抄家,斩立决!悉数所得用于赈灾,并传殓尸监,做成枯首,传首七州,以示百官。”
赵雍刚说完,就见站在朝中众臣最右边角落的一位身穿非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身子一振,旋即,双腿跪地,磕头,口中传来尖细但却字字清晰的声音,“臣,敬遵上谕!”,说完,便缓缓仰起了头,一张好似蛇一样却十分苍白的脸,定格在了空中。眉毛稀疏好似没有一般只能看到淡淡的痕迹,尤其一双眼睛细长细长,泛着精光,鼻梁挺拔,嘴唇薄而苍白,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阴冷,狠毒的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这便是当朝天子用来维护皇权,驾驭众臣,平衡势力以及侦缉内外而设的机构-摄查司,而刚才那位跪着的官员,便是摄查司指挥使,三品大臣纪伏清。
摄查司,是当朝天子初掌朝政之时因其根基不稳,为了拱卫皇权,制衡众臣权力,刺探百官和民众的不轨行为而设立并专门为自己使用设立的机构。不过近一年内患频频,外患不解,上至朝中大臣,下至百姓小吏,随着这番乱世开始胡作非为,贪墨成风,苛暴匿税,投敌叛国者不知几许。不得已,作为当朝天子唯一一只藏在阴影中的“猎犬”,只能靠它去找到那些阻碍振兴大业的“蠕虫”。有时候必须要毫不留情的让他们消失掉,当然,很多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前提是必须要让自己的“爪牙”有更大的权力,不会有其他权利的介入,做起事情才能干脆利索。所以直接赋予了摄察司临案时的决断权与行刑权,其权力远远凌驾在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之上。谓之:“上摄皇亲国戚,功臣权贵,下察文武百官,布衣芒屏。”一时让朝野侧目,诸臣人心惶惶,到现在,摄察司这三个字已经变成了比阎罗王更恐怖的存在。天下官吏都知晓,只要自己不跟摄察司沾边,不管大事小事,哪怕砍头的死罪,最起码花点钱还能让侩子手利索,痛快的送自己离开。但是要被摄察司带走的,不管有没有事都要先挨一顿板子,而且还是实实的挨,这一顿五十板子打下去,当场杖毙者不知是该庆幸能撑下来的命大呢!还是后悔自己没有好好锻炼身体。因为,没死的就会被带到摄察司自己的大狱“不夜昭”至于会发什么什么,没人知道。大狱在哪,也没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被摄察司带走的人,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至于发什么了什么,也许众人都知晓,只是谁都不愿提及!
赵雍话毕,也不管纪伏清还在跪在地上,只是扫了一眼他脚下这群埋头不语的朝臣,只见大多朝臣的身形更加的颤颤巍巍,好似快要站立不住一样!没错,他要的就是这个景象,拿钱干事,有些事情,闭一眼,睁一眼,未尝不可。不过,拿钱不干事,却还盯着国家的根基啃咬,不是不知,只是到了该知的时候,便是一大群人头落地的时候!
赵雍没有再说一句话,也不再理会群臣,只是冷眼看了他们一眼,便从龙椅上缓缓起身,向着左边正对龙椅的长宁殿走了过去。一直站在赵雍跟前,拿着拂子,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内府总管太监陈萍,用他那充满雌性的雄性嗓音大喊到:“散朝”,便急忙跟了上去。朝中百官,身子一惊,便都跪倒在地,夹杂着各种声色,齐呼道:“臣等,恭送天子”!约莫着当朝天子不见身影后,众朝臣便都急忙起身,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慌慌张张的向殿外走去。唯有纪伏清一人,站在一侧还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着众人走出殿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大臣们都好像形成一种规矩一样,同样也没有一人去看他,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原因。待众人走后,纪伏清也踱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