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一推门,小家丁王常就跑来对她道:“令哥哥,孙大娘说公子的读书研墨等一切事宜皆另有安排了。”
“啊?那我做什么?”
王常道:“不晓得,孙大娘没说,孙大娘还说这剩下的几日不许你去戏台子那里瞧戏,免得碍着公子眼。”说完又跑远了。
宋令闻言,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想骂人的冲动。
好吧,随遇而安,随遇而安。
只是,她就这样失业了?
虽然听起来也算是她求仁得仁吧,但仔细想来好像稍微不是个滋味呢。
这人吧,就是不知足,左也不对右也不对,让她伺候她嫌烦,不让她伺候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本来都已经迈进权利的中心了,不管魏鸾对她态度如何,反正她一天伺候着魏鸾,她在西院的地位就是一人之下百十人之上,这一下子跌落云端,还有点儿不知如何自处了。
不用想,今日魏鸾这口令一下来,府里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是如何失宠的呢?
她一肚子牢骚亟待发泄,跑去找周云周雨,俩人刚练完剑,周云正在擦剑,周雨还在思考着刚才的失误,对着空气比划。
她问:“月兄明兄呢?看戏去了吗?”
周雨见她来了,挽了个剑花收了剑,接过旁边仆役的毛巾擦了擦汗。
“你就知道看戏,周月陪着周明去下聘礼了,我俩也想陪着,周明说阵仗太大,别吓着女方那边。”
宋令一下子嗅到八卦的味道,什么心腹排挤早就抛到一边,赶紧搬起板凳往周雨身边凑凑:“快快,讲讲。”
周雨翻个白眼:“你就听这个来劲。”
宋令对着周云的仆役说:“有瓜子儿吗?”
那仆役极有眼力见儿:“小的这就去拿。”
宋令笑嘻嘻对无奈摇头的周云道:“周大哥,明兄订的哪家姑娘。”
“跟你说了哪家,你能认识?”周雨道。
她冲他啧了一声,又转头期待的看着周云。
周云也收了剑说:“城南金家小姐,今日去下聘选吉时,现在马上入冬了,应该在年后就该办了。”
“那小姐怎么样?”
周雨道:“谁知道,我们都没见过。”
“其他呢?”
“她祖父官不小,曾任梁泽州尹,就是死的太早,他父亲荫了小官,没甚大出息。”
话糙理不糙,虽然周明只是魏府侍卫,没有在身的一官半职,但作为魏府公子心腹又一表人才,前途无量,自然是个香饽饽。
“你听听你的口气,狂的你,怎恁地嫌贫爱富哩?”
“嘿,我怎么狂了,给周明说的姑娘家比金家家世好的多了去了,别说她就一个前州尹孙女,还有湖里现任州尹女儿过来惦记呢?”
“那人家怎么选了孙女没选女儿呢?那娶了王孙贵女的有的是,也没见他们快活到哪儿去,这两人和亲,最重要的是感情,其他都次要。”
周雨嗤一句:“你皆因一无所有,以后不好议亲,自我安慰罢了。而且大男人志在四方,哪里来的这么多情啊爱啊,娶个媳妇本家好,长的耐看又听话,能生养便得了,情情爱爱恁的烦人。”
周云却面露讶异之色:“宋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
听听,这两人之言真一前一后高低立现,宋令懒得对牛弹琴,对周云笑曰:“哪里哪里,无脑言论罢了,不过想来这金家小姐应该极得明兄之心了。”
周雨也忍不住道:“可不是,周明连房子都买了,娶媳妇的心已经按耐不住了。”
宋令也斜瞄他一眼:“你这志在四方的大男儿,看起来比谁都八卦。”
周雨哼一声,抢过刚端来的瓜子儿盘放自己跟前了。
宋令伸手去够,被他照手背一巴掌给呼走了。
周云笑笑,抓了一把递给她。
宋令边磕边问:“那你们,是不是陆续都得成亲了?”
周云道:“我还不急。”
周雨也说:“我才十七。”
宋令认真说:“十七不小了,老伙计,我爹十七已经生了我哥了。”
周雨说:“你怎么不看看你,你也不小了,真是咸吃鸭蛋瞎操心。”
宋令说:“谁说我不小,我小着哩,我今年才刚刚及笄。”
周雨说:“哦,那没看出来,你显老。”
懒得理他,转而问周云:“周大哥多大?”
周雨抢先答:“十九了,跟公子一般大。”
宋令说:“那得抓紧了,虽说好男不愁娶,好女也得先下手啊。”
周雨难得附和:“我也这么劝他的,人家刘媒婆都盯了他两年多了,西院的门槛都给踏破两个了,他都不给人透个缝,今年人都转来盯我了。”
周云道:“我还是喜欢独来独往。”
周雨悄悄跟宋令说:“口是心非,他就是看不上那些闺中姑娘,嫌弃人家太文静,他就想找个侠女,就那种闹腾的,以前有个……”
“周雨!”周云明显不悦了。
周雨耸了一下肩膀:“不说了,继续练剑了。”
别啊,正听到紧张处呢。
宋令又一脸期待的转而望着周云,他假装未觉,站起来对周雨道:“再陪你练会儿。”
好吧,宋令在心底叹,人心底都有个小秘密不愿意跟外人说道,周云如此,她亦如此。
本以为智离此次凯旋,应回智氏封地都城甘陵,却未料他过甘陵不入,直奔未晋皇城晋阳,虽智氏封地离未晋都城最近,不足百里,但几大公卿向来不大军入京,以免引其他公卿疑心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嫌,显然智离最不怕将野心昭告天下。
明目张胆去了,未晋皇帝有多惊慌应能猜测,未过月余,帝意便下达几大封地,广邀三大公卿来京过年同乐。
这真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去了,鸿门宴。
不去,趁机发难,挥兵取你都不带商量的。
这没有两月便到年底了,还弄的人心惶惶的。
陈氏和一直低调的白氏谁去不知道。
魏府年前张灯结彩,已经定了腊月十六迎娶新人了,此去晋阳一来一回至少月余,快马加鞭也赶不及这喜事儿了,所以魏桓和老子魏宝卷自是不会去的。
就剩下魏鸾能担此重任了。
这点儿上,宋令还是稍稍同情他的,此一去,弄好了也就全身而退,弄不好就成了案板上的肉。
而周明也因为成亲在即,与周月共同留守魏府,前几日宋令还在感慨男人成亲太早有利有弊,弊端就是魏鸾明显更重用周云周雨一些。
没成想今日就叹,成亲真好,成亲能保命啊。
但宋令十分想不明白的是,她都已经被坐冷板凳好久好久了,怎么去当肉盾倒想起她来了呢?
她实在是不想去啊。说是进京贺春,但此行魏鸾却调了五千魏军随行。
言曰:兵荒马乱,无兵傍身,不敢多行。
这意思便是她主子都自知此去凶多吉少,他们此行哪里是去跨年,明明就是去跨槛儿,她便更不想去了。可这去不去怎么是她能够说了算的,人在魏府身不由己,泄气的收拾细软,择日出发。
这一路,魏鸾虽带宋令随行,却也未给她安排差事。
宋令也因此行对魏鸾态度微妙起来,以前吧,她的生死捏在他手里,她自然对他无比恭敬,如今他俩的生死都要捏在别人手里了,虽说她的生死依然还在他手中,可他这地位一降,这莫名的她就误以为自己地位陡然升了一样。对他也不似从前束手束脚点头哈腰言听计从卑躬屈膝强颜欢笑了。
通俗来说,就是宋令不上赶着攀交情强行拉扯感情,两人相安无事竟也无甚交流。
这次进京,有军队随行,走走歇歇的,行军速度自然慢了许多。反正一路无聊,闲着也是闲着,宋令便趁机央周云教她点儿功夫,以前在魏府到底也算有所庇护,宋令自是没有热忱学什么劳什子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