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安慢身上山,途经山林小径小河小泉也不着急,偶尔走走停停,溪夏拎着一根竹竿,有气无力地抽打着两边树叶,倒是道心和尚一脸惬意跟在沈今安身后。 三人走到日上三竿后,溪夏看着悠哉悠哉的沈今安提醒道:“好兄弟,了无和尚虽然为人刻板偏见了一点,不过咱们如果那么不在意,是不是也不太好。” 沈今安豁达地说道:“山川美景尽在眼中,如果只是匆匆旅者岂不浪费?” 道心和尚赞许道:“沈公子才华出众,脱口而出便已见真章。” 溪夏没有理会道心和尚的感慨,无语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一些山啊水啊的玩意,哪里有山下银匠打造的簪子好看,我看山下的那些女子哪个不是穿金戴银的。我听那些女子老说嫁汉穿衣吃饭,我以后总是要走出这里,去寻找意中人的。” 刚才还饶有兴致的道心和尚听到这话之后默然不语。 溪夏歪头问道:“你不想我走?” 道心和尚摇头道:“你若喜欢,自然是最好的。” 溪夏嗯嗯两声,眼见道心和尚说话呆板,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眼尖的沈今安看见溪夏好奇抬头俏皮模样,随手从桃花树下摘下一朵桃花,慢慢地放到水面之上,笑道:“有的话若是不说,以后总归是后悔的。” 道心和尚看着溪夏欢天喜地的神情,也不开口,只是装作老气横秋叹息一声。 溪夏犹豫了一下:“沈今安,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我看你年岁比我大不了几岁。” 沈今安笑着说道:“还好吧,只不过那时候我来这里的时候,这座山可还是没有这么漂亮。” 溪夏听到沈今安话后,连忙一个箭步冲到了沈今安面前:“有时间我一定要去北燕看看。” 沈今安点了点头:“那咱们说好了,等你要去北燕,一定要来找我,我请吃你北燕最好的东西。” “有什么好吃的吗?”溪夏连忙问道。 “当然啊,你要是喜欢特色的早上咱们就去喝豆汁,吃焦圈,然后吃几套用羊骨头熬煮出来的汁水摊的煎饼,中午烫锅子,肥瘦相间肉片切得薄薄的,放到锅里一涮,只用几秒钟捞起来便可以口齿留香,到了晚上咱们可以吃上一大碗的烩饼,连汤带水的可是特别暖心肠。”不知沈今安是想到了家乡美食,还是故意馋溪夏,声情并茂的声音让溪夏干咽了两口唾沫。 “我去找你的话,你不会躲着我跑吧。”溪夏很明显被沈今安的两三句话给钩住了心魂。 剩下的路程,溪夏一直站在沈今安的旁边一直在东问西问,沈今安耐着性子一句一句的解释。 三人就这么一路谈笑着来到了同泰寺的大门口。 一进同泰寺的大门,就算是见到了许多大场面的沈今安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左青狮,右白象,一座五丈韦陀佛像站立其中,门口香客往来其中。 一进寺庙大门,看到一条小路绵延到同泰寺山顶的建筑,沈今安喃喃自语道:“排场不错,比我第一次来强多了。” 溪夏看到有所感悟的沈今安笑嘻嘻道:“你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我从出生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这里的和尚挺无趣的,也就那个呆和尚还算是不错。” 沈今安顺着溪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道心和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今安大度笑道:“若是想要成佛,埋头苦修可是少不了的哦。” 溪夏瞪眼说道:“没意思,这里的和尚都没意思。” 沈今安本想带着溪夏去见了空和尚,可是溪夏说了空和尚呆板,不如自己游玩乐得自在,说着便拉着道心和尚去了一边。 道心和尚都不敢多看溪夏一眼,生怕是吓坏了这位嘴上总是大大咧咧的未来女侠,不过道心和尚身上的那一件大红僧衣倒是让沈今安佩服不已,这种袈裟一般都是开过光的,而开光都是有寺庙中的高僧来主持了,能够有这种待遇的僧人可真是不太多见。 这一次同了空和尚约见的地方定在了同泰寺的藏经阁,溪夏还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定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沈今安在去见了空和尚之前先找了一处水源,好好的洗了一把脸。 同泰寺的藏经阁高约九丈,巍峨似高山,阁楼呈宝塔形,每层向上便少了几分,屋檐为飞鸟状,每个屋角之上都刻着蒲牢,相传这种怪物声音宛如天雷,可庇护阁楼。 把守阁楼大门的几名僧尼好像早就知道沈今安要来的消息,只是一言不发地打开了大门,沈今安也不客气,直接推开了房门。 藏经阁内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散散的光线穿破了屋内的灰尘慢慢洒在了各式各样的佛经之上。 地面之上没有灰尘,好像经常会有人来打扫一样。 沈今安眼见四下无人便也就自来熟的在其中转悠了起来,偶尔翻阅着藏经阁内的经书。 “那本佛法同源是十几年的残本了。”一个身材佝偻,眉毛花白并且异常长的老人慢慢从一处楼梯上爬了下来。 一个人在阁楼上,一个人在阁楼下。 即使两个人相距不到一丈,沈今安却一点感受不到老人的呼吸。老人慢慢爬下楼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原地的沈今安,最终将目光聚集在了沈今安脸庞之上,沈今安顿时感受到了来自老人异常眉毛下的炙热目光。 沈今安能够在北燕收到一众女子青睐,除去显赫的家世以外,外在的那一副皮囊可以说是起到了至关作用。 沈今安没有随自己那个半辈子征战沙场的父亲,倒是随了自己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容貌,一双丹凤眼琼琼有神,一双柳叶眉则是将五官衬托的淋漓尽致,在加上多年养尊处优形成的那一股自在气息,说是风流倜傥倒也不足为过。 就连高冷女侠吕江南在看到沈今安一身华贵衣装的时候都会诧异这个纨绔子弟相貌倒是十足的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本应该是一个老熟人见面的场景,此时倒是分外的安静。 “殿下好久不见。”老人率先开口,对着沈今安轻声道。 收起原来那一副游戏人间面貌的沈今安抱拳拱手,对着老人毕恭毕敬道:“殿下,您这一声殿下,晚辈可是着实不敢承担。” 老人一点也不客气,用手摸了摸自己早已花白的眉毛说道:“若不是当年殿下求情,老僧或许早已经命丧这同泰寺。救命之恩,自当感恩。” 沈今安轻声道:“中原曾经纷争不断,那一段时间几乎就是门阀豪族的天下,洛阳王家,平凉谢家,兰陵孙家,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世家大族,当时百姓姓名如同草芥,各家各户更是易子而食,坑杀兵甲更是习以为常,可是在您治国的十一年内,可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仅内压豪族,更是外遇北疆,就凭这一点,你便有不世之功。” 老人听到沈今安这一番夸奖的话语没有一点喜悦,反而幽幽道:“老僧只不过是想天下百姓能够吃上饭,穿上衣而已。” 沈今安笑道:“您放心,小子我虽然生长在军旅之中,却是与您无冤无仇,若是仔细说只不过立场不同。陛下,这么多年不见,您老身子骨可还好。” 老僧轻声道:“好得很呢,自从不执政以来,青灯古佛相伴,粗茶淡饭相食,不仅气血就连精神都好了几倍,这么说起来,还真的是多亏了殿下当时求情呢。” 老僧名叫萧延,曾为后梁皇帝,当年后梁国破家亡,躲藏在寺庙中的萧延被时为先锋大将霍平所擒,正当命悬一线的时候,多亏还年幼的沈今安求情,这才得以剃发成僧。 不知道是对于自己的悔恨,还是对于无法守住祖宗家业的无奈,萧延一夜白头,几十年的时间都足不出户,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苦读佛法的萧延竟然在佛学之路上获得了斐然的成绩,后自号了空,人间再无一帝王,只有一老僧。 人间半载皇帝梦,此后人间已惘然。 沈今安点头道:“我听说五年前同泰寺出了一个自幼便会参禅的小和尚,单论佛法造诣更是远超同人,年纪轻轻便拜入三全主持门下,后来又在佛法辩论大会之上拔得头筹。那段时间北有大悲,南灵觉,西边少林慢慢来,三座庙门朝中开,却见同泰走出来,同泰寺的风头,那一段时间可以举世无语啊。” 了空和尚倒是一脸平淡:“世间俗名对我等本来就无足轻重,殿下谬赞了。” “我倒是有点好奇,那个年纪轻轻的得道高僧究竟是什么样子?”沈今安好奇道。 了空和尚双手合十,口中轻念阿弥陀佛后道:“殿下,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沈今安一脸震骇,脑海中一个身着正红袈裟的年轻和尚出现在脑海里,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儿,苦笑道:“原来就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