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恪面容不似作假,像是真要将鸡封为大将军一般,他目光如炬,将满朝文武盯得一个个心惊胆战。 尤其是手中那蠢蠢欲动的棋盘,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群臣连忙躬身一礼,有一人出列道: “陛下,可莫要忘了灵帝旧事啊!” 他指的就是汉灵帝封狗为官的破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 “与鸡晋爵,封大将军,实为不智,陛下可莫要因为一时心急,酿成大错!” “请陛下三思!” 就连箫元常也是跟着一同劝谏着,他知道皇帝主战的决心,可他不知道皇帝要给封爵封大将军啊! “呵。” 刘恪冷哼一声,一甩袖袍: “谁来当这個大将军,谁来领着将士们出征,是你们这群缩头乌龟,能决定的吗?” “廉汉升何在?!” 这时候,群臣才意识到,那个咋咋呼呼动辄扇人大嘴巴的老将军,并没有上朝。 “臣廉汉升,领军中劲卒二十人拜谒陛下!” 廉汉升带着士卒,走入殿中,抿了抿厚实的嘴唇,随即领着士卒,齐齐拜下。 “将士将士,士才能决定要跟着什么样的将。” 刘恪走下阶,迎向士卒。 眼前这一个个军中劲卒,面容刚毅,身材结实,倒没廉汉升年纪那么大,不过也有四五十岁的年纪。 大多是二十年前朝廷南迁前后,入伍的兵。 放在行伍里,也得称为老卒。 刘恪轻声问道:“你们为何入了行伍?” 一连串的回应声,各个都很自豪。 “不都是为了大汉吗!” “为了兴复大汉!” “为了大汉百姓不被东胡人欺压!” “为了打败东胡人!” “为了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为了再抓几个东胡人!” 为了吃饱肚子的没来,廉汉升找托,肯定不能找砸场子的。 刘恪望着其中一个只剩四根手指的小卒,问道: “你抓住过东胡人?” 那小卒挺了挺胸,眼中有光: “抓过啊,当年还是宇文将....宇文拜这个狗贼,咳,咱抓着了东胡人,那胡狗说哈罗哈罗,我听不懂,我就说去你妈的,给他脑袋摘了。” “不错。” 刘恪高声赞了一声,随后问道: “那你们还有什么遗憾吗?” “没什么遗憾,就等着朝廷下命令,上战场去,死也要去。” “不投降,不投敌,为大汉而死!” “还想在长安城底下打一仗!” “想去看看渭水!” 刘恪又缓缓走回阶上,坐在金銮上: “我大汉军中,有多少这样的士卒,来自于长安?” “即便不是来自长安,琼州本地的将士,又能占几成?” “朕不打,他们何时能够归乡?” “朕登基当日,就曾说过。” “长安,才是我大汉都城!” “朕要带着这些从长安南迁的将士,带着从长安遁走江东的衮衮诸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朕要问一问这些将士,是要听着朝中诸卿的话,向东胡议和,困守琼州。” “还是要以鸡为威武大将军,随其羽翼,提刀上船,和东胡人拼一把?” 这二十员中年劲卒,毫不犹豫,纷纷朝着母鸡的方向,齐齐拜道: “愿以威武大将军马首是瞻!” 【威武大将军】确实有点东西,这群士卒真就一点都不嫌弃。 一直闭口不言像是个小透明的岳少谦,方方正正的脸上目不斜视,一锤定音道: “臣只是暂代大将军之位,若朝中唯有这位琼州府君敢战,岳某自然遵从!” 朝臣听罢,手都在发抖。 皇帝是真敢,这群大头兵也是真敢。 这不就是明里暗里,在说他们这群主和的文武,连鸡都不如吗?! 不就是主和吗? 不就是和皇帝政见不一吗? 哪能受这种羞辱? “朕无能啊......” 忽的又听得刘恪一声长叹: “运筹帷幄,决胜于大牢之内,朕不如贾无忌。” “治理国事,筹措粮秣,朕不如箫元常。” “领兵打仗,管理军队,朕也不如岳少谦。” “冲锋陷阵,单挑斗将,朕更比不得典褚。” “汉军的将士都是英勇之士,大汉的臣子,也俱是人中豪杰,可他们为什么会愿意奉朕为君?” “因为朕能带着他们复国!他们觉得朕会去打东胡人!” 而此时刘恪却是浑身一松,双手双脚都瘫在金銮上,好似没了力气,话音也为之一软。 “东胡水师之强,朕又何尝不知道呢?” “收到东胡和书的那日,朕心里也想要言和。” “言和多好啊,朕还能去海上捞一捞先帝的尸骸,时至今日,先帝都还未下葬呢!” 刚刚还心有怨气的群臣,又是一愣。 难道皇帝心里也是想求和? 只是因为怕这些思乡老卒兵变,那些近来收复的将领有异心,所以才特意将问题放在明面上,然后再一口气解决? 或者是引他们这些世家重臣为援,让双方相互制衡? 冷不防却又听得刘恪继续道: “可这心里藏着事儿,晚上就睡不着啊!” “闭上眼,眼里满是历代先帝的一张张脸!!” “还踏马有个不足周岁的婴儿!!!” “列位先帝口中未曾有过一句好言,他们在质问朕!” 刘恪特意控制了声音,手舞足蹈的演着,就像真有那一个个先帝鬼魂,在梦里不断叫嚣着一样: “汉帝刘恪啊,你忘了历代先帝坐拥的天下江山吗?!!” 他紧紧捂着耳朵,面露挣扎之色,不断晃着脑袋: “朕就是捂着耳朵,那一声声一句句,反反复复,从来都没有断过!” “三天三夜,朕这才想明白。” “朕即为大汉皇帝,汉室顷颓至此,原来不是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不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而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守着大汉这最后一隅之地,那还不如去当东胡人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