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亚跟塞巴斯没有走出多远,在拐了几个街区后,他们来到了一栋有院子的绿顶房子外。 房子有两层,房屋的一面则做了许多拱形,露出里面的开放式走廊,能够看见一些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员在其中行走。 屋顶则竖立着一个很显眼的十字架。 门口的门柱上挂着一块竖牌,上面写着“皇后区中心医院”。 “估计这里的医生都没我来这勤快。”塞巴斯看着那医院上的牌子吐槽道。 “这里的庸医总是能给我带来很新的体验。” “很离谱吗?”夏亚好奇的问道。 这里应该是官方设立的医院,如果这里的医生都不靠谱的话,很难想象其余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昨天我来这带走的一个人,您猜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塞巴斯问道。 夏亚摇头笑道,“我可没有死者之书。” “流血流死的。”塞巴斯说,“这医院有一种治疗方法,在前臂或颈部切开静脉或动脉放血,从瘟疫和天花到癫痫和痛风,啥病都能放血。 其实如果不来医院,那家伙起码还有十年左右的寿命。” 夏亚点了点头,他倒是并不意外,毕竟这个时代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初期,虽然提前了几十年,但整体水平大概处于十八世纪左右。 这个时期的西方医学的治疗手段大多只有三种,灌肠、放血以及催吐,而他们吹捧的药物大多是硫磺、硝石、汞、铅这些东西 一直到工业革命的成果逐渐展现,并且抗生素跟细菌被人发现后,才逐渐有所改变。 但放血疗法一直到十九世纪中叶才逐渐走向没落。 “相比于去医院,人们更加相信一些巫医的偏方。”塞巴斯调侃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走进了医院,不同于夏亚过去去的那些医院一样有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些味道很重的草药味,非常刺鼻,花香味中混合着血腥味。 这里的环境也说不上是干净,木筋结构的墙体上有一些斑驳的黑块,不知是草药染的,还是其他的什么。 夏亚甚至看见了蜘蛛网,显然这里的清理人员并不常管天花板的事情。 一些穿着黑袍来往的不知是医生还是护士的医院人员的衣物上也能明显看见一些血迹跟草药的痕迹,看上去很久没有清洗过了。 这个时代应该已经有人开始发现微生物的痕迹了,不过显然,并未有人将这种知识应用在医学上,消毒手段并不完善。 这些医生身上的血迹,或许还被人视作是经验丰富的象征。 廊道中传来隐隐的抽泣声,不远处的病房外,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掩面哭泣。 病房内也传来了哭泣声,在那淡淡血腥味的衬托下,显的格外压抑。 不过来往的那些黑袍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完全无视了那哭泣的人,冷漠,平静。 夏亚看着这些人,略带玩味的说,“塞巴斯,我觉得这些人要比你像死神。” “确实,我杀的人可没这些人多。” 塞巴斯不可置否的说,他低了声音在夏亚耳边道。 “我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只要花个20镑银,连一节课都不用上,就能获得布里塔尼亚最有威望的大学、研究机构为你开出的医学学位或者行医证明。 当然,真实度有待考证。” “这种传言能流传出来,某种意义上就已经很离谱了。”夏亚说。 这意味有相当一批人相信了这种传言。 塞巴斯笑了笑,“那么我就先去工作了。” 夏亚颔首。 不过令夏亚感到意外的是,塞巴斯并未直接进入病房,而是径直的走向了那位正在哭泣的少妇,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面巾递给了她。 少妇缓缓抬起哭的红肿的双眸,有些迷茫的看着塞巴斯,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面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谢谢。” 塞巴斯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少妇的肩膀。 “节哀,人生在世总要经历一次死亡,况且他已经六十二岁了,算长寿了,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可是” 少妇的眼眶再一次红了,她用面巾捂住脸,抽泣着道。 “我以为他还会再陪我们几年。” “命运就是如此。”塞巴斯说,“但他的死亡,只是肉体的死亡,你们与他相处的所有记忆都是不会消失的。 只要你们还记得他,他就永远活在你们的心中。” 塞巴斯的话似乎很具有说服力,少妇擦了擦眼眶,看着他道。 “谢谢您的安慰,您真是一位绅士。” 夏亚这才确定塞巴斯并不是来收割的并不是这位少妇的灵魂,而确实是在安慰他。 他是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怜香惜玉的,他心想。 接着,夏亚就听见塞巴斯道。 “你们现在应该收拾情绪,想着如何办理他的葬礼,让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程,走的体面且有尊严。” 少妇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接着,她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塞巴斯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卡片,然后递给了少妇。 “这是我的名片,您可以看一看。” 少妇好奇的接过了名片,夏亚也使用魔法看向了那名片上写的字,他的表情,几乎是跟少妇同时凝滞住了。 上面写着: 【塔洛斯葬仪服务店】 【经营范围:棺材、骨灰盒、停尸整容、葬礼定制....】 【地址:科尔街122c】 【塞巴斯·提亚提特】 “我为这家医院的很多客人提供过服务。”塞巴斯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欠身道,“他们都给了我很好的评价。 本店有很多档次的葬礼服务供您挑选,保证让您的亲人走的风光且体面。” 少妇的脑袋有些懵,她无法从刚刚那位说话温和有阅历的绅士中回过神来,并且跟眼前这个葬礼店推销员联系上。 她捂了捂自己的脑袋,“我....我考虑一下。” “塔洛斯将永远欢迎您的到来。”塞巴斯欠身行了一礼道。 接着,他就走进了一侧的病房,不过那位少妇似乎并未发现。 几分钟后,塞巴斯从病房中走了出来,来到了夏亚面前。 “所以,你说的在皇都开的店就是殡葬服务店吗?”夏亚道。 “对啊。”塞巴斯疑惑的说,“很奇怪吗?” “不,非常适合你,或者说...” 夏亚调侃道:“没什么比死神开的殡葬服务店更有竞争力的了。” “即使是死神,也是要吃饭的嘛。”塞巴斯笑道,“我在冥府赚的工资在现世花太亏了,但是我在现世也是需要消费的,所以只能靠我自己赚。” 他煞有其事的说,“您是不知道,这家医院虽然庸医居多,但治疗费用是真的不低,能在这里住的起院花的起钱治病的。 一般都不会吝啬于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夏亚抬眉颔首。 他们在这家医院中待了很长时间,正如塞巴斯所说的那样,这家医院的死亡率是真的不低。 夏亚觉得,在这个时代,与其问人死于什么病,不如问人死在哪个医生手上。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他们才从医院中出来。 “倒也不是每次都死这么多人。”塞巴斯面色古怪的说,“只是今天那位海伦斯医生格外的有活力。” 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自然没有现代社会那么精密,最主要的就是截肢手术了。 但截肢过程中的大出血、疼痛、伤口感染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因为这个时代没有麻醉技术,没有消毒技术,没有抗生素,甚至不知道输血,所以这里的医生只管切不管治。 他们的流程通常是先把病人敲晕,用锯将坏腿快速切掉,病人尖叫着醒来。截肢完毕,医生再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按在伤口处,以使血液迅速凝结。 医生做手术也不靠手术刀拿的稳,只看“速度”。 截肢时,拖拖拉拉的,不是把病人疼死,就是出血过多,血容量不足休克死。 当然,还有伤口感染死的。 总之,必须得赶在病患清醒前完成手术。 这位海伦斯医生就是一个有名的快刀手,不过他今天的刀有些太快了。 一刀净利落地切下了病人的下肢,由于用力过猛,顺带切下了病人的一个蛋,以及助手的两根手指。 还有现场观摩手术的一位观众因为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吓的休克致死,病人次日死亡。 听塞巴斯的说法,他的助手也会因为手指被切感染死亡。 夏亚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场手术死三人的情况。 当然,这只是因为受到了时代的限制。 这位血手人屠....咳咳,医者仁心的海伦斯医生还是很尽职尽责,为了救人,从昨天开始就不眠不休的连做了十三台外科手术,成功从死神手里抢救下了三人。 “还有吗?”夏亚问道。 “只剩最后一个了。” 塞巴斯转过头看向远方。 那是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