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天真,刀架在脖子上还侥幸道:“姑姑,廉王和廉王妃都是大忙人,哪记得住我啊。说不准过几日忘了这事,我也不必与太监做对食了。”
孩子还真是傻到家了,妙心恨不得敲她脑袋。
“性命攸关的事你还看的挺开。若没忘呢,到日子真让王妃把你脑袋砍下来?你个憨憨儿,长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兜头一盆冷水,霜落更委屈了。
她一个浣衣局小宫女,手脚勤快做事规规矩矩,就盼着多攒点银子以后出宫娶个美男子,现在要她与太监做对食,下半辈子不是毁了吗?
太监那种生物,没有子孙根都是其次,关键一个比一个娘,不是涂白/粉就是翘兰花指,还不如她爷们,根本挑不出个能看的。
霜落是个俗人,爱财爱色,每回干活干累了就跑回屋数数自己的小金库,一想到拿这些钱娶个美人儿,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可现如今,美梦碎了。
她喃喃:“霜落只有一个脑袋……”
妙心瞧她这副可怜劲儿嘴上不饶人,上药的手却轻了力道,她骂:“行了!宫女像你这样标致的真不多见,难怪招人惦记,早知道就不让你到处跑了。”
霜落哼唧两声:“长的好招人惦记,长的不好遭人嫌弃,我总不能烧块烙铁往自己脸上戳呀……”
妙心见她是真难过,也不好再说什么。小丫头呜咽两声,似乎吓哭了。
也是,掉脑袋的事,谁不怕。
屋里气氛沉闷,妙心也紧皱着眉头。
没一会,绒绒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霜落狗鼻子贼灵:“姑姑,今日食间做了红烧肉,我闻着味了。红烧肉三个月才做一回,为了这口我爬也得爬过去……”
“姑姑,听说砍头前囚犯都能吃上一顿好的,你说,他们有红烧肉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妙心紧绷着脸,迅速上完药收拾好瓶瓶罐罐,厉声道: “等着!”
霜落得逞的笑了,小猫似的冲妙心撒娇:“姑姑真好,霜落要给姑姑端一辈子洗脚水。”
妙心翻着白眼出去了,霜落穿好衣裳膝盖一碰就疼,只能干坐着。
日子再难过也得过不是,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想办法。
她揉揉膝盖,疼的嘶嘶吸凉气儿,眼眸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泪,我见犹怜的模样。
用饭时,妙心催她:“麻利点!你还得去颐倦斋干活,晚了那帮狗碎太监得在廉王妃面前参你。”
颐倦斋住的都是老年太监宫女,这些人在宫里伺候大半辈子老了无依无靠,司礼监便将人凑一块安置,条件极差但总归饿不死。
颐倦斋这种没油水的地方,没人愿意去,但还是得打扫。久而久之,就成了受罚的地方。
廉王妃的原话是:小贱婢子既然能勾人,就到颐倦斋勾个太监做对食,勾不到砍你脑袋。
天杀的廉王夫妇。
妙心把人送到门口,瞧着霜落那副傻样实在不放心,敲她脑门嘱咐:“在颐倦斋长个心眼,那里的执事太监与廉王府是故交,勾搭谁也不能勾搭他,你先随便挑个应付。看开点,保住脑袋才是正经事。”
“知道了。”霜落捂着脑门:“为了保住脑袋,霜落会努力勾搭太监的。”
颐倦斋门庭破败,执事太监陈发引着霜落边往里头走边觑她:“太监虽说没了子孙根,但疼人的本事可不少。霜落姑娘既有意与太监做对食,你瞧瞧,咱家怎么样?”
陈发今年三十,在各宫主子跟前也算叫得上名字。他脸上涂着粉,白的吓人,阴恻恻的眼神让霜落后背发凉。
她哆嗦一下,心里哭唧唧:太丑了,丑成这样带把都娶不上媳妇。
霜落看脸,自幼就喜欢好看的。
这话霜落不敢说,昧着良心道:“哪能啊,霜落笨手笨脚配不上您。”
陈发打量她一圈,心说小丫头真不愧是廉王看上的人。水灵灵的皮肤比各宫主子还嫩,声音也软绵绵的,若与她做对食……想想就觉得舒坦。
陈发把人带到地方,装出好人样:“不急,咱家给你时间考虑。廉王的美妾你是当不成了,可当咱家对食也不委屈。”
说罢,陈发伸手摸了下霜落脸蛋,光滑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他凑近,将连连后退的霜落逼至角落:“不信你在宫里找找,能找出比咱家年轻好看的太监,咱家叫你一声姑奶奶。”
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
看穿着,来人是两个太监,不过其中穿靛蓝曳撒那位明显地位非同一般。陈发见了人马上点头哈腰凑到跟前:“安掌印——”
被称作安掌印的人嗯一声,指着一旁的年轻男子道:“这小子不听话,咱家送到颐倦斋教导教导。”
紧接着,安掌印身旁那人抬起头来,眉眼弯弯开口:“奴才阿吉。”
澄澈的嗓音顺着三月风扑面而来,杏花纷纷扬扬落在那人肩头,让人不自觉地多看几眼。
他身上是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青褐宫袍,腰系鞶革头戴巧士帽,寻常打扮遮不住周身高贵清华的气质。面目英气,一双桃花眼明媚非常,微微一笑只觉得春光都暗了几个颜色。
貌如谪仙,遗世独立!
我滴个乖乖!霜落呼吸一滞跟中邪似的,扫把都差点拿不稳。
他长的真好看。
皇宫内竟有如此秀色可餐的小太监!谁说皇宫没有年轻的,好看的太监了,这不就是么?
她要当姑奶奶了!
不是,她的对食有着落了。
她咧开嘴,招手:“我……我叫霜落。”
魏倾这才发现陈发身后还站了个人,是个小丫头。小丫头眼睛大且亮,琥珀色,有点像他的黑贵妃。
那丫头许是受罚饿了好几天,看自己的眼神竟透着几分……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