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黑影盘坐在丛林间,围在蓬勃高涨的篝火旁,看着架在篝火上肉香味肆意飘荡的兔子。红衣女子正要上手,却被身旁的男人抢先一步,赤膊男子从中扯下一条后腿,再用干净的嫩叶子包裹住油腻腻的根部,将烤得恰到好处的兔腿递了过去。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伸手将包裹好的兔腿接过来,用嘴轻轻吹了两下,撕下一小片腿肉塞进嘴里,一脸满足。 正当赤膊男子要扯下另一条后腿时,一道人影不知何时鬼魅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三丈外的树上,有所察觉的两人迅速起身。 “谁?!” 红衣女子伸手摸向腰间,抽出一柄微弯的银白小剑,和赤膊男子手中大得有些夸张的战刀,齐齐指向那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黑巾看不出相貌,这身打扮若是放到别处,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是放在长乐村,却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呵呵,原来是青城赵家的,你们两个就是赵家这一代的银钩剑和霸阳刀的主人?”那人呵呵一笑,声音略显苍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青城赵家,景国五大氏族门阀之一,其内分为玄阴、玄阳两脉。玄阴一脉主修刺杀、毒药和媚术,功法偏阴柔诡谲,令人难以防备,多为女子。玄阳一脉主修体魄、战技和刀法,与人搏动,从来都是正面硬碰,战斗风格大开大合,刚强霸道。 两脉主事,只听命于赵家家主,家族长老无权调动,这也使得赵家的核心权力始终都捏在家主一人手中,为的就是防止被人从内部分化,从而走向没落。银钩剑和霸阳刀,正是玄阴玄阳两脉的传承信物,只有年轻一代中有最优秀的那位,被选为下一任主事后,才有资格接过这一刀一剑。 被树上那人道出身份,二人皆是一惊,没想到会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听对方的声音比二人大上不少,语气中似乎并未把赵家太当回事,红衣女子玉手轻掩红唇,绽放出一抹足可媚意千秋的娇艳笑容。 “前辈莫不是传闻中的那位?我二人自来到这长乐村,可从未坏过前辈的规矩,不知前辈找我二人有何事?若只是恰巧路过,不如下来与小女欢畅长谈一番,我也好向前辈说些武道理绎。” 红衣女子看似不经意地来到赤膊男子身后,二人之间的身位遥相呼应,进可攻退可守。 这种小伎俩自是被对方看在眼里,树上那人嗤笑一声,道:“你这个女娃娃,明知道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就别再套我的话了。还有,收起你那浅薄的媚术,若是红衣赵芸儿与我这般,我说不得真要与之长夜漫谈,你嘛?还差了些火候。呵呵,不管你们来长乐村是什么目的,但你们胆敢打那两个孩子的主意,今日我便要替赵磐恭那老东西,好好管教一下后人。” 红衣女子脸上再无方才的艳丽春光,神色愈发凝重,握着银白小剑的玉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蒙面人忽地从身后掏出三节由铁链连接的铁棍,在身前猛地一甩,三根短棍嵌合在一起,合成一根长棍。他右手食指在长棍底部屈指一弹,整根铁棍暴射而出,直直地轰向地上的两人。 “退!”赤膊男子眼中瞳孔收缩,右腿蹬地急忙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出声提醒身后的女子。 就在赤膊男子退离原地一瞬间,那根铁棍轰然而至,直挺挺地插入地面,整根棍子有三分之一都没了进去。 就在铁棍落下的同时,蒙面人也飞掠而至,一把握住棍身,将铁棍拽了出来,戏谑地看着二人。还不待二人站位,他便已经动了,手中铁棍如长枪,刺向赤膊男子。 男子将巨大的战刀横在身前,虽挡住了这一击,却被战刀上传来的恐怖力道冲得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一棵树干,才算止住了,男子口中涌出一股腥甜,一丝血红从嘴角流出,竟是被这看似毫无技巧的一击震伤了内脏,他只觉得体内一阵绞痛,强忍着痛意站起身来,眼神中居然毫无惧意,反而一丝灼热战意忽隐忽现。 “哦?难怪你会被选中成为霸阳刀的传人,倒是有几分赵琮昊的影子。” “六合?!”赤膊男子口中剧烈咳嗽,唾沫中混杂着鲜血。 红衣女子站在男子身前,手中的小剑横在胸前,她一眼便看出对方绝非他俩所能敌,赤膊男子已身负重伤,她心中开始飞快推演全身而退的可能。 “江湖上都说玄阴玄阳是水火不容,操办起家主下达的任务,也从来都是各做各的,你二人同时出现在长乐村,我本以为是有着不得不合作的理由。可他方才已被我重伤,你非但没有独自逃跑,反而愿意挡在我面前护着他,莫非这小子是你心仪之人?”蒙面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有急着出手。 “前辈说笑了,我们本就同族,我又岂能弃他不顾。不知前辈可否放我二人就此离去?来日赵家必当重谢!”红衣女子心头急转,一时间还没有想到退身之法,只能言语拖延。 “重谢?怕不是带着族内高手,前来寻我报复吧?女娃娃不必拖延,今日你二人谁也走不脱,我若放你们离去,难保要给这片安乐之地带来什么祸事。” “我说了,不管你们来到此地有什么目的,就冲你们对那两个孩子暴露出来的杀意,今日就留下吧。”说罢,手中那根不知什么材质而成的铁棍,裹挟着磅礴真气横扫而出。 红衣女子侧身举剑要挡,却依旧是力有不及,被砸出去,沿途砸断了几棵小树,直到砸进一棵粗壮的榕树树干,口中鲜血涌出,刚要起身,忽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蒙面人不去看那女子,提棍向着赤膊男子缓步走去。 在红衣女子与蒙面人对话的过程中,赤膊男子一直在调理体内紊乱的真气,此时稍有所恢复,手中战刀死死握紧,目光冷厉地注视着蒙面人。 “哼!狂妄!”又是一棍,自上而下劈砍而来,蒙面人本以为这一击势在必得,却忽然觉得一股微弱的无力感自手部向全身蔓延,以至于这一击略显虚浮。 战刀与铁棍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并未将赤膊男子再度重创,反而是蒙面人被震了回去,虽然还能握住手中的铁棍,却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疑惑地看向自己握着铁棍微微发颤的右手,似是猜到了什么,蒙面人转过头去,看向已经不省人事的红衣女子,眼中不由得升起几分赞赏。 “这女娃娃,当真有些手段,居然能在交手的一瞬间对老夫下毒。” “唉,许久未与人动手,竟着了她的道儿,不过若是以为这样便能拦住老夫,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说着,蒙面人强行调理气息,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气息不断攀升。周身真气萦绕,身上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显现,一直空着的左手也攀上那根铁棍。 赤膊男子的目光中,终于涌现出骇然之色,也不管体内的伤势,双手拖着那把一人高的战刀,同样催动着体内的真气。 只是一瞬间,二人同时挥出各自最强的一击。两股霸道真气轰击在一起,顿时掀起一波气浪,蒙面人后退一步,体内绵软的无力感,又加剧了不少,至于那名手提霸阳刀的赤膊男子,则是再一次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正待蒙面人打算乘胜追击之时,前方地面上忽然诡异的冒起一缕缕白烟,白烟越来越多,多到将周边一里目不能视,蒙面人暗道一声不好,赶忙向离他最近的红衣女子的方向跑去,当他来到那棵榕树前,看着被红衣女子砸出的树栋空空如也,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女娃娃,用药的手段果真是得了赵芸儿的真传,最难得的是,生了个玲珑心窍,竟算到我与那小子真气互撞,趁我不察,提前洒下百里障。赵家这一代,出了两个可怕的后生啊。” 就在他暗自称赞这两位赵家年轻一代翘楚之时,一道身影落在他身后,打趣道:“我就说你这老东西肯定要整出岔子,还真是让我说中了。” 蒙面人不去看身后那人,自顾自地说道:“这两个年轻人实属难得,我猜他们现在重伤远遁,没个把月是好不了了,又何必苦苦相逼,杀了这两个后辈,就不怕人家家里的大人过来讨说法?到时候倒霉的可是这一村百姓。” 蒙面人身后的人也不予言说,只是一挥手,周边的烟雾逐渐散去,若是纪小飞和霜絮在场,定会惊得下巴掉在地上,因为此人便是那个每日乐呵呵给他们做饭吃的李婶。 那个蒙面人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憨厚淳朴的面容,正是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