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厉川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稚童也能唱几首称赞这位帝国顶梁柱的儿歌,此时听闻今日官老爷们审的那年轻人,居然是雷老将军家里的晚辈,不管是在场官员还是围观的百姓,皆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王令见这少年的神情,便知道他是在有意帮自己开脱,压低嗓音问道:“兄弟,你这是为何?” 傅鸯学他低声说道:“看不出来吗?我现在是在帮你。” “我知道,可咱俩不认识吧,我更不认识那个姓雷的大将军。”王令道。 傅鸯神秘一笑道:“确实不认识,但有人认识啊,反正我是奉命来找你的,可不能看你遭人陷害。” 有人认识?王令立即便想到那个人是老孙头,顿时心里一暖,实际上他却会错了意,孙启毫远在崇州,就算知道王令会遭此劫难,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傅鸯之所以帮他,却是受了雷厉川本人的委派,倒也没说让傅鸯帮助王令,只是叫他跟在王令身旁,目的则是想考察王令的品性,而傅鸯今日看着王令被李忠打成了敌国奸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难不成眼看着他问斩吗?那样的话,自己如果还想按着元帅的意思跟在王令身边,就只能去九泉之下找他了。 眼瞅着这两个黄毛小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李忠心底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如何能不晓得傅鸯是在扯谎,偏偏拿这个傅鸯没有办法,他怕的不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而是那个威名赫赫军功盖世的大将军,那老匹夫做事雷厉风行不讲道理,不管王令是否真的是他的远亲,就冲雷厉川与自己背后那位相冲,说不得会借着这件事拿自己脖子上这颗脑袋,削打那位的脸面,李忠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情绪稳住。 他朝着傅鸯冷声道:“既然是雷老将军的远亲晚辈,那断不可能是敌国细作,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前,王令当街殴打开国元勋之后,接着又打杀七名侯府护卫,此等罪责,纵使大将军与我到御前对峙,我也定是要说上一说。” 傅鸯轻笑道:“这位大人,有罪无罪,还得等审过之后再说,若王令真有是犯了过错而被判为死罪,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但假如他无罪,大人便要如此草率的杀了他,岂不是叫我家元帅寒心?为国征战几十载,老来老来,家中晚辈却遭人陷害,做了那枉死的冤魂,想必大人也不好与元帅交代的吧?” 一听这话,李忠脑门上冷汗直流,咬着牙死死瞪着傅鸯,这个年轻人的话虽说得客气,但李忠却是听出了一丝丝威胁之意,瞟了左手边的曹庸一眼,脸上哪还有半分慌张,早已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大有看戏的意味。 李忠被气的无话可说,张钟离接过傅鸯的话道:“那是自然,我等远来青州,就是为了查清此案原委,一应章程定当有理有据,李大人方才不过是想诈上一诈,并非是这般草率,李大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张钟离说到最后,似有深意的看了李中一眼。 见对方给了个台阶,李忠顺坡下驴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我二人皆是本次主办官,我又怎会独断专行潦草结案呢?本官正是在想先诈一诈王令,竟诈出个雷老将军来,当真是出人意料。”他话中暗指雷厉川以势压人,干扰使团办案,傅鸯确实装作没听懂,只一抱拳,便退回到人群里去了,走之前还不忘用手拍了一下王令的肩头,示意他放心。 王令回了他一个善意的笑容,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这次也不会有什么闪失,只是没想到这李忠不按常理出牌,谁能想到一个钦差大臣,办案如此不管不顾,审都不审便要给他定罪,甚至还莫须有的冠上一个敌国细作的罪名,好在这个意外因为傅鸯的出现安然度过。 那一直未开口的杜明堂却是此时说道:“二位大人,还是莫要闲谈下去了,审案吧。”以官职品级来说,地方的街道司指挥使是从四品,知府是正四品,而身为巡察御史的张钟离和刑部令史的李忠,分别是七品和六品小官,只不过此时二人的身份不同,他们是代表着皇帝的钦差大臣,曹庸遵从理法对二人客气,但杜明堂却是个做事独来独往的武夫,哪有什么好脸子可给。 李忠和张钟离被他一句话搞得略显尴尬,一个用阴冷的眼神回瞪着杜明堂,另一个则干咳了两声,朗声道:“如此,便传原告上来,东川候世子卢佳磊何在?” 话音刚落,一人便走了出来,站到了王令身旁,只见这人身形挺拔,姿态高贵,穿着一身华美锦缎制成的长袍,其上绣着秀美明媚的花纹,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他脸上缠满了纱布,裹得像个白粽子,只看得人忍俊不禁,围观的百姓一个个涨红了脸,却又不敢笑出声来,就连曹庸额角也是青筋狂跳,却又立马冷下一张脸,装作无事。 张钟离和李忠二人对视一眼,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小侯爷竟被打成了这般模样,倒是王令这个始作俑者,好死不死的主动打起了招呼:“哟,这不卢世子吗?又见面了,你这伤怎么还没好啊,不会是已经好了,为了在二位大人面前扮可怜,故意用这幅模样示人的吧?” 卢佳磊眼神躲闪,还真叫王令才对了,其实他的伤早已无大碍,只不过是鼻子至今还没矫正,本也无缠头的必要,之所以今日仍旧以这幅面孔出现,就是为了做戏,被王令当面戳破,叫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当即冷笑一声,用只有他和王令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的说道:“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你以为自己还能威胁到我吗?今日,便叫你有死无生!” 王令也压低嗓音,嘿嘿一笑道:“你以为穆昭仪死了,你和你老子那笔烂账就能一笔勾销了?” “你怎么知道?!”卢佳磊眼中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这件事他们父子俩原本是不知情的,正如王令所想的那样,安排人在宫中除掉一位昭仪杀人灭口,倒不如把心思放在王令身上,后者所需要花费的本钱要少得多。 两天前,东川候府来了一个人,来的那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但似乎与卢愍相识,一来便被卢愍请进了书房,谈话间这人告诉卢愍,穆昭仪已死,叫他可以无需再有顾虑,直到那人走后,卢愍脸上非但不见喜色,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卢佳磊便上去询问,知道穆昭仪死了,他别提有多高兴了,结果却吃了老父亲的一记耳光,早在那个姓穆的女人未进宫之前,卢愍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与那个女人的丑事,只是一直装作不知罢了,眼下见这个儿子如此不成器,被人强拉上贼船了还不自知,又怎能不生气? 换做一般人,可能已经想到自己的那点丑事暴露了,偏偏他还真不是个一般人,压根就没想那么多,还一个劲问父亲为什么打自己,卢愍再也懒得理他,唉声叹气的回了屋,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个时辰,直到第二天,才叫来卢佳磊,叫他放心大胆的去指证王令,卢佳磊内心狂喜,为了出这口恶气,特意换了一身自己最满意的衣裳,就是要在今天在王令面前炫耀一番。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王令竟也知道穆昭仪的死讯,当即咬牙道:“你又待如何?如今死无对证,我看你如何还能威胁到我!” 王令眼神讥讽的看着他,不再与他废话,刚好这时张钟离的声音响起:“卢世子,本官又问你,你可看清了当日打你的是何人呐?” 卢佳磊指着王令,兴奋道:“正是此人!” 杜明堂眯了眯眼,除赵海龙外的其他总旗皆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张钟离略微皱起眉头道:“本官这里有一份来自青州街道司的卷宗,上面说你前几日在街道司已表明,动手殴打你的不是王令,其上还有你签字画押,你为何要一再改口?” 卢佳磊见王令一脸惶恐不安,当他是怕了,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道:“禀这位大人,上次本世子受到王令要挟,不得已才做了为证,今日见朝廷使团亲至,方才不惧小人威胁,敢于站出来指证恶人。”他说得义正言辞,大义凛然。 张钟离道:“那不知他是如何威胁世子的?” “啊这...这...”卢佳磊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件事他万不敢说出口,如今穆昭仪已死,可若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与皇帝的女人曾经有过苟且,没做又怎会被人威胁?威胁了你又怎会立马妥协呢?定然是确有其事,才会如此。 见卢佳磊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李忠连忙道:“必是有不便告人的隐情,王令如何威胁,这与本案无关,如今原告已然证实,此人便是行凶之人,本案实情皆以坦然,王令谋害公侯亲贵,打杀七人畏罪潜逃多日,事后为保自身平安,威胁世子,为其做伪证藐视公堂,罪不容恕!当判斩刑!” 王令与曹庸对视一眼,曹庸点点头,知道是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