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曹庸,王令感觉他好像清瘦了许多,想来这段时间他确实没好好休息过。 王令侧身让出空挡,对曹庸做了个请的手势:“曹大人请进。” 二人坐在院子里,恰逢成玉芳带着林霖买菜回来,成玉芳见到家里有客人到访,来的还是那位知府老爷,连忙为两人奉上热茶,然后便带着林霖躲进了屋里。 曹庸有些纳闷儿道:“王小哥,为何我们不进屋说话,而是要在这院子里?” 王令轻笑一声,解释道:“哈哈,曹大人勿怪,绝非我有意怠慢您,只是那屋子如今住着玉芳姐和小林子,她一个妇道人家,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在里面谈话,那叫什么事儿啊,而我那小屋又太过狭小,所以也只好在这院中与您谈话了。” “你把主屋让给成氏母子了?”曹庸眼中只短暂的讶异,便想明白了王令的用意,他看着那间简陋至极的小屋,又奇怪道:“我记得之前让大武从账房里取了五十两,虽说这点钱建不出多好房子,但总好过现在这样,你们请的哪家的工人?该不会让工头给骗了吧?” 我的曹大人哟,哪有什么工头啊,全让你家大武私吞了呀······王令在心里叫苦道,若不是大武说要攒银子给小林子上学堂,王令早把他埋这院子里当肥料了。 曹庸心疼银子,眼瞅着就往外走,非要去问问是哪家工行的梓人,敢如此偷工减料。 王令急忙拉住他道:“曹大人,您今日来找我,是有正事与我说吧?此等小事交给大武去办就行了。” 他说着话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大武啊,我这可是救了你一命啊。 曹庸一愣,突然想起正事来,重新回到石桌边上坐好,他表情严肃的看着王令说道:“我今日前来,却有一件正事与你说,事关明日朝廷派来青州查案一事。” 王令装出一副好像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样子,说道:“明天就到了吗?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但不知大人找我是为何事?” 曹庸道:“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负责这次来的人是谁,陛下命御史台及刑部各处一人督办,分别是巡察御史张钟离以及刑部令史李忠,张钟离此人为人正直疾恶如仇,但那个李忠,虽是一个小小令史,却连刑部尚书也要卖他几分薄面,且此人贪财好色与刘平山素来交好,怕会对你我不利。” 听他这么一说,王令顿时意识到这个叫李忠的是个麻烦,如果下来的人秉公办理,就算曹庸坏了规矩放流民入城,但念在他此举也是为了百姓着想,纵使有过也不至于受到重罚,怕就怕这种明显要搞事的人做主办官,此人与刘平山交好,必然要借题发挥整治一下曹庸。 王令有些为难道:“曹大人,我只是一个小角色,无官无品,您与我说这些,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曹庸道:“直到今日祁州那边儿才来通知我上头派来的是谁,想必是那刘平山故意为之,好叫我措手不及,不瞒王小哥,其实我最近也想了一些应对的办法,只是那李忠的突然出现,确实叫我头疼,先生走之前曾和我说你这人鬼点子多,你能不能帮我想想,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 “这...”王令面露难色。 见曹庸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王令也只好认真盘算一番,虽然对刘平山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此人一直与曹庸作对,曹庸和老孙头又是一个阵营的,如此说来这刘平山就是老孙头的敌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给老孙头一个面子。 再者说,这次使团来到青州,就是卢愍给招来的,必然是要先拿自己开刀,于人于己都得认真想想该如何应对过去。 王令眸光晃动,过了片刻,他似是有了主意,便对曹庸道:“曹大人,您公务繁忙不宜在此久留,而我也需要时间仔细斟酌一番对策,不如这样,您晚些时候再来,如何?” 曹庸想说,我不忙啊,今天特意腾出的时间,我现在闲得很。 但见王令神色郑重,曹庸知道自己不好继续待下去,便起身告辞。 等到曹庸走后,王令耳廓一动,先是起身去敲主屋的房门,见到成玉芳后,就说大武去西市打酒未归,希望成玉芳带着林霖出去帮忙找一找,别是出了什么事。 成玉芳闻言,急匆匆地抱起林霖出门去了,临走前,王令抓起那只竹编小鸡塞到林霖手里,对母子俩笑道:“快去吧。” 待到母子俩走后,院中除了王令自己再无其他人,他这才坐回到石桌边上撇了撇嘴,喊道:“出来吧。” 先前被王令丢出去的清风翻墙而入,来到王令面前。 “听到了?”王令道。 清风先是看了一眼留在院子里的货架,随后才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王令的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他想了想道:“你那儿有没有李忠的资料?” “有的。”清风很干脆的回复道。 “那好,你去替我取来。”等到清风走到门口时,王令又叫住了他:“等下!” 清风狐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张钟离的也一并带来。”王令补充道。 清风领命而去,过了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王令再次见到他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这脸怎么了?” “婆娘打的。”清风说话的同时,幽怨的看了王令一眼。 王令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听他说那个叫怜月的肥婆很凶,却也没想到残暴到这个地步,原本瘦得跟一根竹竿似的清风,如今顶着一颗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好不吓人。 王令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苦了你了,兄弟。” “谢大人关怀。”清风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却是腹诽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短暂的寒暄过后,王令摊开手道:“东西给我。” 闻言,清风从怀里取出两张纸,交到王令手中。 待王令看过后欣喜万分,瞬间便想到了针对李忠的办法,于是对清风说道:“辛苦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猪头脸的清风躬身告辞,正要推门离去,忽听王令叫住了他,回头一看,一个钱袋被丢了过来,他急忙接住。 “大人,这是?”清风疑惑道。 王令笑意温和道:“给你的,回去跟你家婆娘交差。” 清风感激涕零,转身离去。 少顷,大武带着成玉芳和林霖返回,王令看了一眼林霖手里正拿着一根糖葫芦,又见大武手里握着满满一挂糖葫芦,心道,这是把卖糖葫芦的给包圆了?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王令左看右看,问道:“我让你打的酒呢?” 大武挠头笑道:“老板说烧刀子没有了,回来路上看到了玉芳姐和小林子,我就拿那个钱给小林子买糖葫芦了。” “我他妈...”王令强忍住想要踹他屁股的冲动,只得捂脸长叹。 ······ 傍晚时分,曹庸请王令来到书房,这别院本就是他曹庸的房产,所以王令也无所谓杜明堂对自己下的禁令,与曹庸在书房之内秉烛夜谈,认真谋划对策。 直到亥时一刻方才回到小院,一推门就看见曹霜絮正在跟林霖下象棋,樱桃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辰,她怎么跑这儿来了?我的曹大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深夜不归真的合适吗?如果让老曹知道他的宝贝闺女深夜出现在我院子里,会不会不顾读书人的体面动手打我啊······?王令想到这里,忍不住感到担忧。 “这个时间你跑来作甚?还不快回去!”王令道。 曹霜絮没接他的话,反而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与我爹都聊了些什么?” “我们是在聊怎么坑刘平山。”知道这妮子对这种事比较上心,王令也懒得瞒她。 曹霜絮一听,果真来了兴趣,她挺直腰背,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追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王令嘴角一扬,故作神秘道:“保密~” 知道他在故意吊自己胃口,曹霜絮秀眉微蹙,用她好看的鼻子轻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王令,继续与林霖下棋,那日见王令与林霖下这象棋,她在边上看了几盘便也学会了,但这象棋看似简单,一旦下起来却是诡谲多变暗藏杀机,特别是以自己的棋压住对方的棋,这种吃棋的方式让人觉得痛快,吃掉对方棋子时,手上的力度越重,心里的愤懑情绪宣泄得越快。 王令走上前在旁边观望了一阵,二人杀得有来有回,更是心惊于曹霜絮的棋风,她明明看着端庄静雅,下棋时却像个久经沙场的女将军。 看了一会儿,王令发现一件让他感到羞愧的事,这两个人下象棋的水平竟然都略胜自己一筹,直叫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越看越是觉得脸上挂不住面子,王令不禁哀叹,自己果真是万里挑一的臭棋篓子。 等两人下完这一盘,王令以时间太晚为由送曹霜絮出门。 临走前,曹霜絮对他说道:“明日,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王令先是一愣,继而给了她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说道:“不必担心,我和曹大人已有对策。” “既如此,那我明日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曹霜絮莞尔一笑道。 挥别这对主仆二人,王令长吁一口气,心道,再让她们待上一会儿,柔兆今晚就得躲在房顶上吹冷风了。 深夜,待到人们都已入睡之时,那一袭黑衣,以铁面遮住上半张脸的柔兆出现在王令眼前。 王令急忙迎上去道:“来了。” 柔兆点点头道:“明日京城来的人会在府衙办案,你与曹庸作何打算?” “不是我与他,是咱们三个。”王令纠正道。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微动,柔兆问道:“你们需要我怎么做?” “首先,我需要一份京都城内的舆图,刚才问过曹大人了,他说这种东西管控极严,青州府衙里没有。”王令道。 柔兆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点头道:“我可以给你。” 接着,王令又补充道:“其次,我听说使团现住在城外十五里外的驿站,你能否替我跑一趟?” 柔兆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只是让你给一个人带个话。”王令道。 柔兆下意识的以为是给李忠带花,身为罹罪长歌的统领,他自然也知道这次最大的难点在李忠身上,所以才认为王令是准备把李忠作为突破口,不过他还是问道:“谁?” “刑部令史,张钟离。”王令道。 柔兆的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但短暂思考了一番后,他似乎是明白了王令的用意。 “可以,你要带什么话?”柔兆道。 王令嘿嘿一笑道:“你告诉他,我知道景国有人通敌叛国,至于是谁?暂且要等到这桩事平息以后才能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