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子!凝月姑娘来啦!”鸨母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隔着房门都有些震耳。 鸨母叩了几下门,便自觉地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 那女子生得雪肤丽貌,一袭月白色褥裙,外套着薄纱所制的衫裙,裙摆上是银线所绣的百花,如墨长发只用了一支青玉素簪松松挽就了个发髻。 女子款款走到苏玉、江辞二人面前,浅笑着欠了欠身子,一副清冷姿态,与这烟柳之地格格不入。 “你就是凝月?” 凝月微微颔首。 苏玉点点头:“果然是个美人呢。”这钱花得值了,怪不得苏俅喜欢来。 “公子谬赞。”凝月淡淡笑着,却始终没有抬眼去看两人。 鸨母看苏玉惊艳的表情心中欢喜不已道:“那奴家就不打搅二位公子了,哎呦呦,敲我这脑子,忘记跟二位公子说了,我们凝月呀,卖艺不卖身的,二位公子是想听曲、想看舞,她都会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也不用传什么酒菜了。”苏玉既不想听曲也不想看舞,当然不在意对方是卖艺还是卖身。 忽然她想到什么,转头看向江辞,刚好对上了江辞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几息,苏玉表情古怪微微歪了下头。 江辞疑惑一刹噌地站了起来:“你想什么呢!” “我也没说什么,你那么激动干嘛,坐嘛。”苏玉扯了扯江辞袖子,眉毛轻挑,嘴上一番话,表情却是一脸的不信,就差把你接着装四个字说出来了。 江辞气的心堵,想发作想解释,但因有第三个人在,无奈只能强压下怒火,撇开头索性不看苏玉了。 而凝月因他们的争执抬起眼眸看了过来,这一眼便让她瞬间屏住了呼息。 六年前,晋王自属地归京,她驻足长街观看,而那日马背上的少年,如今正坐在她眼前。 是了,苏家四公子、五公子生辰相近,是苏家二小姐、三小姐一两岁时相继出生的,如今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应比这位更年少些才是。 她将目光移到旁边,心中又有疑惑,鸨母说身量小的是四公子,可苏四公子去年围猎生擒了一头野猪,传得满都城皆知,想来定身体定是要比旁人强壮许多。 而眼前这位四公子生得白嫩,虽放下茶杯时能看到指腹上的茧,但十指纤纤,手腕、腰身纤细,眉毛是故意化的加粗了些,脸上似乎比脖子黑上一些,应是涂了粉的缘故。 若卸掉这些,应是位..... 凝月呼吸一滞,苏家二小姐? “看够了吗?”苏玉一手抵住下巴,一手随意地轻敲桌面,眼睛盯着凝月,嘴角含着不明情绪的笑。 凝月见状赶忙低下了头。 “你...有点儿意思。” 苏玉撑着桌子站起身,缓步走到凝月面前:“我的身份、他的身份本没什么好隐藏的,但若是今日之后有关我们二人来过此处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凝月惶恐地抬头看向苏玉,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一下子发展成这样,她扑通跪下来磕了个头。 “姑姑是告诉了我二位是宁远侯府的公子,让我好生伺候,但我从不会将客人的身份张扬出去的,若再有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求您放了我吧公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苏玉冷眼看着她,闻言并不理会。 凝月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苏玉一眼,连忙爬了几步到江辞脚下,抽泣着恳求,去抓江辞的衣摆,手还没碰到衣服,江辞便站起身后撤一步躲开了。 “她要杀你,求我何干?”江辞说完便坐到了另一侧。 凝月浑身僵住,少顷跪直身体又哭了起来。 美人就是美人,哭得这模样,让苏玉这向来没有同理心的,都有些不忍了,只不过...这梨花带雨的可怜样,怎么这么熟悉。 苏玉蹙起眉头道:“我现在是将你如何了?哭个什么劲?” 她走到凝月身边,攥住凝月的手腕将其拽了起来,苏玉比凝月高出一些故而对视间给人不少压迫感。 “人太聪明不是件好事,我且当你今日不知道,若他日知道了...” 苏玉勾唇一笑:“我可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好习惯。” 话音落下,她将凝月松开,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我有话要问你,你如实回答,答得好,重重有赏。” 凝月低着擦了擦眼泪道:“公子但问无妨,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我要问得是....” 苏玉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我想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能受伤,一定能健康的活着的法子,让男子永远不举且永远无法医治?” “噗咳咳咳咳咳咳!”江辞刚饮了口茶,听到这话一下子呛得将茶水喷了出来,接着不可置信地看向苏玉。 “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玉本来心大没往那想,叫上江辞一起来是想着自己是女扮男装,而且没来过这种地方,拉上个真的男子一起来会方便些,谁承想江辞还不如她这个假的懂,平日话那么多,一进到这倒寡言少语装起了高冷来了。 而且...而且她怎么早没觉得当着江辞的面问这个会这么尴尬! 她尽量掩藏下尴尬的表情笑了笑:“放宽心,以我们俩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江辞怔了怔转而涌出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玉道:“此言..有理。” 这话说完苏玉更觉得尴尬了,要是从前还好,没什么歧义,可如今她与江辞却是要成亲了... 苏玉应付地笑了下,赶紧看向凝月,凝月身体一怵行了一礼道:“公子所问,奴家实在不知。” “能在这里卖艺不卖身做到这个位置,靠得绝对不止是容貌吧。”苏玉也不确定能不能在这里问出个法子,但还是想试试,至少凝月现在没说实话。 “宴春楼的虽非官妓所在,但却是达官显贵最常光顾的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对待毫无反抗之力的妓子,这些年你就没有什么想要报复的客人?不能杀又不敢得罪的那种,你会想到什么好办法?” 见凝月依旧沉默,苏玉继续道:“既然没人知道我们来过这,你又有什么怕的?” “公子,您所问的法子,我的确不知道。”凝月停顿了下看着苏玉继续道:“但前些年宴春楼时有个伙计想对刚来的姑娘不轨,姑姑抓了他,当着所以伙计面扎了那..一刀,以此警告其他伙计莫要觊觎楼中的姑娘,后来因医治及时,那伙计没死,却是永远没了儿女福分。” 苏玉听后有些沉默,这法子她不是没想过,但之所以选择来青楼问,一来是问医者后续容易被查,二来便是此招太险,只怕一不留神人就死了,那将会可惜至极。 但...若凝月说的是真的,青楼的伙计活下来了,那是否证明此法可行?此招虽险,却一定能保证到达她的目的。 她看着凝月,暗暗下了决心,只可惜白跑了这一趟。 “小...我们走吧。” 江辞点点头,起身先走出了门,苏玉跟在后面,门槛迈了一半忽回头看了凝月一眼。 “奴家定然守口如瓶。” 苏玉颔首一笑离开了房门,下楼时鸨母本来注意到了他们想去招呼,但实在没跟上两人的脚步只得作罢。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宴春楼,走到了街上,折腾到现在,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暗了,街边的灯笼相继挂了出来,路上依旧非常热闹。 江辞越走越快,苏玉都险些快跟不上。 “你走那么快干嘛呀?等等我。” “你等等。” “江辞。” “江长松!” 江辞停下脚步,苏玉紧走几步追上去,刚拉住他的胳膊,就反被揽住,江辞以及快的速度闪身将她带入了一旁的小巷子,苏玉不明所以,也没有反抗。 “你真当我是朋友?”江辞将她靠在墙壁上,压低的声音中含着怒意。 “当然。” “你没有,苏玉,朋友之间应该坦诚,我说过你有任何事我都愿意帮。” “我知道啊,你今天说我听到...” “不是今天!我很久之前就说过,只要你告诉我,无论什么,我会想办法做到,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都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江辞你怎么了?” 苏玉懵得不行,往前想凑近些,却被江辞一下子按了回去,这下苏玉火气可上来了。 “你发什么神经?疯了不成?” 江辞没理会她,自顾自地继续问道:“你想报复的人是谁?是不是...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不能杀又不敢得罪的人?你告诉我,无论是谁,我都会杀了他。” “皇帝你也杀?” 江辞目光一凛,顿了会道:“未尝不可。” “你真是疯了。”苏玉挣开禁锢摸了摸江辞的额头,“不热啊,你发什么神经呢?我只是跟凝月打个比方,谁敢欺负我,我打到他亲爹都不认识他,哪轮得着你来帮?” 江辞征住,理智重新站回上风他才知道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愚蠢。 幸而巷子昏暗,不然怕是要叫苏玉看到他活到现在露出的最尴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