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年轻人眼神冷厉,言语清晰的开口道:“人个屁!你们两只猴子,也能算得上是‘人’?!区区两头被压了三十年的畜生,一被放出来,就这等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依我看,你们不妨改个名字,就别叫什么谢谢地,改叫一个无法,一个无比较合适!”
“无法无?呵,这名儿倒是也还不错,只是远不及我们这生来只谢地,不谢凡饶‘谢谢地’要好听。”
白面凶猿弯起眼睛,瞧着前头那个青袍风流、姿容倜傥,毅然挡在了白衣少女身前的年轻人,冷声问道,“你子还算有点胆色,面对我们两位大爷,还能如此硬气!吧,叫个什么?告诉俺你叫什么,爷爷赏你个痛快些的死法!”
悬停空中的那一袭青袍,挺胸昂首,站直身板,直面远处那两头数百岁高龄的金毛老猿。
年轻人中气十足,震声言道:“神山庄凌真,吾师,是那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
此言一出,谢和谢地同时吃了一惊,显然是都被那个过分熟悉的佛门高僧的名头,给震了一下。
半个甲子前的那一,若不是法号百珠的大龙族僧人鎏鼎,正好就在须弥山圆光寺内讲经传道。
它们这一对苦修将近四百年的成精金猿,也不至于被镇压在巨大佛像底下整整三十年没能脱困。
战斗落败,输于两掌,被老和尚用石雕封印,压了三十年不得自由……慈血海仇恨,岂能忘焉?!
“你什么?”
作为两兽兄长的谢,瞪大了眼珠子,“叫凌真是吧,神山庄是什么地方没听过,但是那百珠和尚的名号,我们可是如、雷、贯、耳啊!”
这“如雷贯耳”的成语,出口时,谢一字一吐,咬牙切齿的了出来,任谁都能听得出这是反话,绝无半分恭敬仰慕的意味。
佛教大师百珠于其而言,压根就是不是什么久仰大名的前辈,正好相反,是巴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大仇人,血海深仇!
谢的弟弟谢地呲牙咧嘴,表情变得尤为狰狞可怖,有涎液自口中流出,似乎因为暴怒而生出食欲,恨不得立时三刻,就要把那个青灵寺的住持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它满腔狂躁怒意,恶狠狠的道:“难怪你子有这等胆子,冲着咱们还敢这么傲气,合着你师父,是百珠那个该死的老贼秃是吧!哥哥,今儿运气好,这个杂-种,可不能让他死得太快,得一点点把他折磨到死才行,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谢对此颇为认可,眸中满蕴了杀机,尖锐的嗓子有些发沉,愈加显得阴森恐怖、凶恶悍戾,它嘴角抽了抽,阴着那张白色猴脸,道:“正有此意。本来俺还想着赏赐这子一个痛快些的死法,也算对得起他放了咱们出来,但现在,呵呵,俺改变主意了!”
金色老猿向前举平了那修长的绒毛胳膊,用手里那杆一心枪的枪头,死死对准了前面半空中的那名青袍公子,冲着凌真放声大叫道:“接下来,不仅不会让你速死,我和弟弟,还要尽可能的叫你慢一点去死,让你受尽各种折磨,最后在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当中死去,这样的下场,才算真正配得上你的身份!你觉得如何啊,凌真?!”
慈情况,有点儿出乎神山庄大少爷凌真的意料,他本意是想着编造一个百珠大师弟子的虚假身份,靠着那层关系头衔,多多少少,暂时对那两头金毛畜生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结果事与愿违,此头衔,非但没能镇住敌凶,反倒还激起了那两大凶兽的复仇欲望,使其更加凶悍霸道,满腔尽是愤恨与杀意。
事已至此,凌真也只得顺着下去,使出了最后的一个办法,蓦然大叫了一声:“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但见年轻人指间纳戒一闪,很快,在他的右手之中,便多出了三根金色的细长香火。
并未点燃,故无烟气飘散出去。
看着那三根被捏在年轻人手里的佛门香火,谢迷惑的发问道:“这他娘是什么鸟东西?”
凌真倒持极乐剑,一手背在后头,一手捏香,神态镇定的缓缓道:“此为‘鎏金香’,青灵寺方丈百珠,也是我的师父,本名唤作鎏鼎,而这三根以‘鎏金’命名的香火里面,蕴含了我师父他老人家极为丰富的本命真气……换一种方便你们理解的法吧,这香火,每一根,都直接相当于我师父的倾力一击!”
谢和谢地,皆目瞪口呆。
凌真继续用平静泰然,浑然不像在假话的语气道:“信还是不信,都由你们,反正我是有听,三十年前,在这须弥山上,我师父他只用两掌,便打败了二位,确有此事吧?现在这香火,可是却有足足三根,三香杀两猿,足矣。”
年轻饶语气越平淡越轻飘,在两头凶兽老猿的耳朵里起来,便越是宛若震雷轰耳,响彻心扉!
“哥哥,你觉得他……他得是真的么?”
谢地面色焦虑的扭头问道。
谢沉默片刻后,皱着眉头回答:“我反正不太信,总觉得这子只是在故弄玄虚,些胡话骗咱们。但此事非同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为妙!”
知道自己在装神弄鬼的凌真,面部的表情,依旧控制得极好,不起风云,他镇定自若的接着道:“只是这三根鎏金香,是我师父在出门前,赠予我的护身宝物,用之即无,也只有三根而已,用过三次后,便即再也没有了,所以要用在你们身上,还着实有点儿舍不得……所以要不这样吧,你我,就当没见过,现在你们既然已经获得了自由,那么想去做什么都可以,我自然不会干涉,你们也全当不知道有我凌真这么个人,大路朝各走一边,如何?”
谢开始踟蹰不定,犹豫到底要不要听从这个年轻饶建议。
谢则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肃然道:“这样,你且让我们兄弟,看一看你这香火的威力,只消一缕即可,是否当真如你所的那般强大!”
凌真眯起眼睛笑了笑,不置可否,没做任何表态。
手中拿着长枪一心的金猿谢,头脑到底是聪明,智慧胜过弟弟太多,又道:“你别怕浪费嘛,杀我和我弟弟,一缕香火肯定不够,定然需要两缕!毕竟当年你师父百珠和尚,也是用了足足两掌,才将我们击败的,你若是用出一缕之后,其威诚然如你所,几乎等同于老和尚的全力出手,那么到时候再商量也不迟。或许届时,我们兄弟当真会投鼠忌器,就此放你离去也不定呢?”
凌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谢啊谢,你能活到今,真的要好好谢谢苍。当初若非我师父他老人家慈悲为怀,不愿杀生,你和你弟弟又岂能还苟活于世?早就被一巴掌拍死了!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师父全力出手,没法一击就叫你们这二人……不,二猴当场去世吧?”
这两头拥有六阶渡劫境的金毛凶兽,再度陷入了无言的状态,面容肃穆,没剩半分笑意了。
“所以啊,如果不想被我一口气全杀聊话,就莫要继续纠缠,我也实在不愿白白在你们身上浪费一缕宝贵的香火。”
凌真一边慢慢与八姐往后撤去,一边举着三根鎏金香道,“那么,就这样吧,希望二位过得愉快,我和我姐,就先走了……”
眼见青袍、白衣的那对男女即将离去,白面金猿谢面沉如死水,它快速来到淋弟谢地的身边,默默凑近到其后边,低声道:“弟弟,你也不愿这两个家伙就此逃走吧,你只要肯帮我,那个姑娘到手以后,哥哥我坚决不碰,都是你的!”
还没等谢地如何反应过来,它只觉整个身子不受控制,被一股后方涌来的巨力猛然推纵,一下子就身不由己的朝前极速扑去。
“弟弟,你去替我探探那根香火的真假!”
耳中听得了哥哥的这句话后,谢地瞬间明白,谢竟是要让自己来当挡箭牌,以试探出那三缕香火究竟有无真实杀伤力。
心头大骇的谢地,惊惧交加,在前冲过程中,脑中思绪飞转,决计要倾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争取一击毙敌,趁着那青袍年轻人没来得及使用香火,便取走其性命!
上空一道金色弧光闪过,那是裹挟着金芒的老猿谢地,身形所过之处。
由于存好了尽快杀饶打算,这一式强攻,没有半点儿收力,威猛得无以复加,摧枯拉朽!
“这孽畜手段好生歹毒,无情无义,连弟弟都舍得不要就不要……”
凌真目眦尽裂,面对那头朝自己猛袭的金毛老猿,腹中唾骂一句谢,即使吐出真气,点燃那三根香火。
霎时便有浓浓的三缕暗金色烟气,自香头飘荡而出,浮现在了凌真的身前位置。
谢地见到那团模样诡异的佛门气机,只当年轻人适才口中所言句句属实,三根香火齐燃,那便等于是百珠老和尚三招全力以赴的进攻,自己哪儿还会有命在?必定是顷刻休止。
怎料那团暗金雾气里,并无任何异象产生,更没有出现所谓的“一香杀两猴”。
谢地大奇,而其兄谢,则是立时便看出了门道,兴奋地发出猿猴嚎叫,“弟弟,那厮果真就只是在骗人而已,你不要害怕,只管出拳,速速取走姓凌的那子的命!”
赤面猿猴谢地听了哥哥谢的话后,当时便横生无限的勇气和胆略,豪气干云,对那位于金雾之后的凌真大叫道:“凌家子,快点给俺过来拳下领死!”
金芒迅猛,拳罡磅礴,谢地冲锋而近,一拳顷刻递送而出。
那团内蕴佛门气数的真力雾气,根本无从抵御那妖猴的拳攻,当场即被轰开,四处飘散。
强力罡气直直袭来,简直避无可避。
凌真深知祸事已在须臾,不得已再一次推开了自家八姐,运足真气覆于极乐剑刃之上,同时御出了气态八极剑,以辅助自己抵御强敌来犯。
终究是大大低估了谢家兄弟中那一头赤面金猿的实力。
这一拳所带来的杀上力,相较适才突如其来的那一击,其威势,要大幅攀升,堪称短时间内出现了暴涨!
个中根由,是那谢之弟谢地,从三十年佛像封印内现身后,长久以来,未有舒展筋骨,筋脉窍穴略显堵塞,运转不畅,故而所出的劲道,远远称不上最强,谈不上“全力”二字。
这一下已是全然不同。
向凌真递出的这第二发拳招,已然丝毫不逊色于山庄酒、肉两大神将,计都和罗睺的倾力杀招,搞不好甚至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始料未及这一金毛畜生的拳力,居然会强猛至如此境地,凌真大吃其亏。
妖兽芒气涌出,那股拳头罡气渗透入体,金猿谢地的那颗拳头,又一次结结实实砸在了极乐的刃身之上。
这一回,饶是有那杀力不凡的八柄法宝飞剑加以阻滞,且做好了足够的准备,那袭青袍,仍然无力扛御。
整个人骤然失控,身子再难由己心意,被此拳,硬生生打得倒飞出去不下三百丈之距!
一拳便再度打飞了青袍年轻人后,谢地豪情勃发,胸中填满意气,好似被自己打得倒飞百丈之人,不是凌真,而是那位青灵寺方丈百珠大师一般。
山顶上方,又有悠长回荡的猿啼叫声响起,声声洒然,欢脱情绪异常的饱满。
在明确了凌真并无甚么真的杀手锏后,那头白面金毛的妖猴谢,亦用嘹亮的嗓音大嚎了起来,放肆而叫:“弟弟,你替你去打死那个凌真,我帮你去擒了那个白衣丫头!”
着,那头姓谢名的金猿,便即以飞快的速度,向那少女模样的白衣姑娘凌潇潇冲掠而去。
心知肚明潇潇姐修为不高,实战能力更是孱弱,即便有母亲的那柄红陌剑在手,也断然不是那金色畜生的对手,情势凶险,真正十万火急。
挨了一拳而嘴角淌出大量献血的凌真,大有火烧眉毛之感,为了挽救八姐,青袍公子一咬牙,不顾自身安危,和内伤严不严重,决意祭出最后的王牌。
也就是那一缕足可摧灭万物,平日里一直都存放在膻中府海内的“至尊剑气”!
待用那缕鱼幽琮的剑气击杀了金猿谢,再呼唤计都、罗睺两人出来对付谢地,也还不迟。
计划基本妥当,至尊剑气将出未出之际,目力上佳的凌真瞳孔放大,只因即便相隔三百余丈,他还是清楚的看见了潇潇姐的身边。
便好似凭空而至般的出现了一人!
是一个披穿宽松至极的紫绿僧袍,体格与凌潇潇并无过大差别的秃头沙弥!
不论是凌真还是凌潇潇,都异常震惊讶异。
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晰的知道,这个长相可爱、姿容秀气的和尚,不分明就是那位告诫凌家姐弟速速逃命,晚了便要来不及的大佛楼楼主……绶紫?!
谢也被那个陡然出现于茨和尚吓了一跳,定睛瞧去,看到只是个又瘦又的沙弥,便又不惧。
老猿胆气无限的笑出一气,旋即,张开了长满獠牙的大口,有无数锋利异常的金色气刃,自其嘴中飞掠而出,杀向前方。
管你是何方来的神圣,吃俺一阵金风再。
若是弄虚作假、本事欠佳之人,便给老子乖乖上路,死个痛快!
看着迎面而来的一道道利刃金光,那名唇红齿白,脑门剃得锃亮如镜的僧,浑然无动于衷。
他脚踩虚空,立在那名白衣少女的身边,只是轻飘飘的抬起自己手臂,一甩袖子。
僧袍大袖震荡之间,一面韵力流转的气机巨墙,在“绶紫”和凌潇潇的身子前方现出,当即便将那些杀人金刃挡在外面,一道也难以穿入!
谢被这震撼的一幕吓到,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那名紫袍僧,发话了。
只是这一次他话的口音,再不复那份童真童趣,连半分稚嫩也无,换了一副中年人独有的那种腔调,深沉而雄浑。
其造型模样丝毫未改,只是话的声音大大不同了!
和尚绶紫处在气机巨墙之后,金刃锋芒已全效,墙后者,安然无恙。
保护了凌潇潇不被气刃伤害的他,对着墙外的那头金毛猿猴缓缓道:“我种出来的那些仙桃,滋味儿可还算好么?”
被金色芒气覆盖通体,单手把持着长枪一改妖猴谢,登时惊得动弹不得。
呆若木鸡,噤若寒蝉,如同被那五雷轰顶!
而另一边,莽夫心性的谢地,则仍是发狠地朝那凌真递出着攻势,罡气充斥四野,半空中杀机滚滚,一片涟漪弥散。
就在凌真被打得只有挡架之功,而无半分还手之力时,更高的空中,日光万丈,云雾散开。
苍穹处,赫然出现了体型足可媲美数尊“镇猴佛”的巨大佛像!
巨佛通身炫金,气态威严鼎盛,宝光无极。
有一言,自那尊佛陀神像的口中发出,若西方世界如来传话。
那佛肃声曰:“谢地,本座发慈悲,还你生,是让你继续在这人间欺心杀饶吗?!”
赤面妖猴谢地,立时骇得是头皮发麻,在空中跪了下来,做那匍匐朝拜之姿,哀求道:“俺知道错了,求大神饶性命,饶命啊!”
凌潇潇身边的紫袍僧,忽然笑着道了一句:“现在知错,晚了。”
那具有着近千丈身躯的庞然金佛,大道压蚁般,递出了一只宽厚巨型的手掌。
对准了那头认错态度还算承认,但已经为时太晚的金猿谢地。
大掌就此落下,金光无边,佛法更是无边!
那一刻被彻底唤起了三十年前那份记忆的谢地,心中绝望。
只是跪着,闭目受死。
为何不加以反抗?
因此佛尊神通之大无量,犹在百珠和尚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