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罗列在火离宫两侧的十八面绘龙大鼓,在力士的敲击下,同时震响。 大离一朝誉为‘火德’,以正红色为最贵。 火离宫庄严坐落,随着敲打大鼓的声音,走廊两侧的火塘忽然点燃。 在熊熊烈火中间,所有的朝臣肃穆的往大殿内走去。 官员中,再无有人小声交谈,又或者举止无礼。 皇权虽然旁落,但是都是有身份有见识的官员,不至于在这等礼仪之上,出现纰漏,引人非议。 大殿之上,封林晩这个天子高居于龙椅之上,一身正红色的龙袍,镶嵌着一些黑色的花纹,显得格外的庄重、威严。 左右分列着五把铜铸的椅子,分别以蛟龙、白虎、仙鹤、麒麟以及神龟为图形雕刻点缀。 这是属于五位顾命大臣的位置。 大离一朝,凡宰相皆有见天子不拜,且上朝有天子赐座的习惯。 五位顾命大臣,虽然说起来真正有相位的,只有高硂。 山呼海啸之声中,众臣叩见天子。 并没有太监,站出来,甩着拂尘,喊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这样的废话。 朝会是封林晩这个天子主动召开的,这个时候,那怕是群臣无事,他这个天子也必然会有话要说。 环顾四周,仿佛是荒野中的狼王睥睨四野。 看着那依旧空荡荡的五个位置,封林晩语气平淡,仿佛很轻易便说道:“既然五位顾命,皆无意上朝,那就把他们的位置给撤了吧!” 立刻便有番子涌入殿内,似乎就要搬走那五把无比碍眼的椅子。 “起奏陛下!河东水灾,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还请陛下圣裁!”一位官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手持笏板态度恭谦。 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在阻止封林晩的决定。 就像是拉响了一个信号弹,更多的官员站出来,将全国各地,或真或假的各种消息,全都一股脑的禀报,虽然口称是让‘圣上处理’,却并无真心让封林晩这个皇帝,做决断的打算。 他们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嘲讽封林晩这位帝王。 让他清楚的知道,没有五位顾命大臣,那他这个天子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即使江山糜烂到一团乱麻,他也只能就这么看着,无法有任何的作为。 封林晩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手里握着的是那把杀人的天子剑,凡铁所铸,却令人胆寒。 疯天子的名号···有这把剑一半的功劳。 面对天子那略显疯狂的眼神,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人露出惧色,仿佛皆是铮铮铁骨,满大殿的肱骨铮臣。 气氛似乎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持。 渐渐的,没有人再站出来说话。 封林晩这个天子不吭声,满殿所站立的朝臣,也都不吭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日头已经升到了正当中。 远远的终于又有脚步声靠近。 人未至,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陛下这又是在做什么?您正当年壮,高于龙椅之上,倒也不觉艰难。可怜那些年过半百的老臣子,为朝廷奉献了大半辈子,如今去还要吃这样的苦头,未免有些缺了仁德吧!”毫无掩饰的嘲讽,几乎让所有人都可以察觉到的跋扈。 在这尖锐的讥讽声中,一身紫色官服的高硂,跨入了大殿门槛,也不见礼,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那个雕刻着神龟的椅子上,神态自在,表情淡然。 大殿中无形的气氛却仿佛一瞬间活泼了许多,分明可以看见,有好些重臣的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 封林晩闻言,却带着些神经质,笑着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你我便将这身后的座位,让给那些老臣可好?” 高硂一愣,似乎也没想到,封林晩会给出这样不着调的一句话。 紧接着不等高硂反应,封林晩又挥手道:“好!既然高相来了,位置自然不用撤,但是那剩下四张椅子,看着就用不着了。” 话音方落,王恩和赵开诚联袂而来,前者姿态端正,举止刻板,却有着难言威仪,而后者龙行虎步,霸气四溢,仿佛比起端坐于上的天子,更像一个合格的帝王···。 两人各自无言,却分别坐在了麒麟与蛟龙椅上,也不看天子,更不看高硂,就像是人虽然到了,却并不打算给面子,说些什么似的。 而不等封林晩再言语,却又有一个文臣和一个武将,分别从队列中走出来。 一人捧着虎符,一人持着一把玉笏板,分别置于白虎与仙鹤二椅之上,占据了座位。虽然无言,但是态度明显。甚至连一个表面上的请假借口,都不愿说。 连续三响,仿佛是三道巴掌,要将封林晩这个皇帝,拍的哑口无言。 “哈哈哈哈···好!真的很好!”封林晩的目光明亮,依旧扶着宝剑,高高在上站立着。 此时,受封林晩控制的机器人司马亮,却率领着一众东厂的番子,抬着几口大箱子,快步走了进来。 “臣司马亮叩请圣安!启禀陛下···都在这里了。”说罢直接掀开一口箱子。 箱子里摆放着的是一卷卷的书册。 所有人都很好奇,这些书册里写的是什么。 而封林晩却已经自行走下龙椅,拿出一卷来,亲自开口诵念。 其中所载,皆是朝臣们平日在吃穿用度上,逾越规矩之处,不言他们以权谋私,中饱私囊,也不言他们如何欺上瞒下,欺压百姓,更不言他们怎么结党营私,架空帝王。 单单说的就只有一点,那就是逾矩。 起初那些被点名的官员,尚且面露不屑之色。 渐渐的却都开始不安,甚至面露恐惧···。 天子不能亲政,故而无论是朝内还是朝外的大事,都由不得天子做主。 若是有官员贪污渎职,或者结党营私,皆需要由高硂或者王恩处理,封林晩这个皇帝,即便是知道了,也只有‘建议’权,而无处置权。 但是像逾矩这样可大可小的罪责,全然不同。 这是属于皇家天然维持皇室超然地位的权利,不属于顾命大臣们分割皇室权利的范畴。 以往也没什么人真的去计较。 只要不是有官员昏头,在家中使用龙纹凤袍,那就算不上什么事。 但是现在···封林晩这个皇帝,偏偏就十分小家子气,开始就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用他手中,那被瓜分几乎完毕的微弱权利,清算着朝臣们的罪过。 以往或许这样戳穿,也没什么用。 然而,看看那些满面凶光,手持利器的东厂番子,很多原本满不在乎的大臣,开始腿软了。 “陛下···你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你是想让这满朝的文武,都下了大狱,然后让这天下,陷入一片混沌,让大离的江山,彻底颠覆无主吗?”高硂第二次发问了,并且毫不客气,他甚至不曾动一根手指头,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仿佛鄙夷的看着封林晩,满口的嚣张。 群臣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不少人面露感激之色。 却也有一些真正的奸猾之辈,忽然心生不妙,感觉这事态的发展···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今天的相爷,格外的···跋扈!就像是在···配合天子?错觉吗?”同一时间,这或许是好些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