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从无方法中找方法,便只好不择手段
他睁开了眼,映入视野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茫然地注视着空荡荡无一物的天花板,过了几秒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从梦里醒来了,或者说回归了。
身躯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皮肤被割裂后的痛感,芥川龙之介缓慢地举起手,注视着那根扎在他手背上的吊针。苍白的手背能看见淡紫色的细小血管,他又眨了一下眼。
青年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的大脑还残留着之前的情景,一瞬间他有一种想要重新倒下去闭上眼的冲动。但是理性很快占据了上风,芥川伸手将已经完全没有药液的针头拔出,轻微的刺痛伴随着冒出的小小的血珠,他垂目看着那颗小小的鲜红色的血珠,从旁边抽出一张纸轻描淡写地拭去了。
他平静地穿上自己的外套,弯下腰将足缓慢伸入鞋内。而后他撑着墙壁站了起来,由于昏迷的后遗症使得他的视野间出现雪花般的斑点。芥川轻呼出一口气,他撑着墙站了一会,直到视网膜上的雪花斑点消失。
他慢慢地走出了医疗室,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人,安静的室内唯有半开的窗吹进来的柔和的风拂过雪白的纸张。芥川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轻柔地关上了门。
他来到了街上,芥川站在原地微愣了一会,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虽然街上的情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正常情况,但是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穿着黑色外衣的青年独自伫立在街道上,他的目光随意地在街上环视了一周,忽然被那与天空的边际交接着的蔚蓝色的光夺去了视线。
芥川轻轻地笑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去看海吧。
他曾经幻想过自己能顺着海洋一直漂流到无人的小岛,独自一人被温柔的大自然包裹。但他又离不开人群,小说家是无法完全脱离人群生活的,即使写小说会让他时常感觉到那无法逃离的痛苦。
但让他真的无法再握着笔写小说,那绝对是仿若把他的灵魂剥离的痛苦。对于作家而言,不写作是不行的,除非谁把他杀死。
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站在海边,蔚蓝色的海洋闪烁着粼粼波光,如同一件被缀满了闪光的钻石的丝绸披风,细长的云朵延伸到远方黛色的青山上。
青年的目光完全被那浮在天空上淡青色的巨大的白鲸吸引了视线,他近乎惊叹般专注地注视着这一奇幻般的场景,风吹过他额前的发,有几缕扫进了眼内,刺激地他瞳膜有些发痒。
不是幻觉,芥川像一个天真的孩童注视着梦幻的童话般看着那个巨大的白鲸缓慢而优雅地在空气中游动,投下的巨大的阴影被海水吞没。
真漂亮,他赞叹道。
咸涩而夹杂着丝丝腥气的海风钻入他的鼻腔,芥川有些不适地捂了一下鼻子,而下一秒他再度抬起眼时,就看见什么物体猛地撞击在那庞大的白鲸身上。
芥川微微张开了唇,他似乎听见了一声极其微弱的悲鸣。
而后就在他的视野中央,像是时光被放慢了好几倍,那个淡青色的庞大的生物头部缓缓向下,以一种优雅而急速的姿态沉入那蔚蓝色的宽敞的大海之中去了。
像极了一副色彩朦胧的水彩画。
白色的浪花溅起,包容一切的大海依旧闪烁着深蓝色的漂亮光芒,辽阔无垠的天空上,细长柔软的云朵依旧懒洋洋地浮在空中。黑发的青年站在海边,就那样安静地站着,像是一座雕塑。
而后,他垂下了眼,任凭心底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颤动化作悠长的叹息。
颓丧的半跪在地面上,白发少年捂着脸,紫金色的眼瞳中满盈着悲伤与痛苦。他知晓那是最好的办法,却无法不为泉镜花的死亡悲伤,纵然这死亡与他无关,但他依旧感觉到了深刻的愧疚。
阳光重新投在他的身上,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似乎全身的温度都被冰冷的海水抽走了,思绪乱的像极了麻线球,他只想好好的,放纵地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