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纤细的吊针里透明的液体通过手背上的针头输送入青年的身体,那针像是直接扎在骨头上,太宰治握住芥川的手腕,安静地注视着他。
“我从未想过成为神明。”太宰治突然开口了,他紧紧地注视着青年毫无变化的脸,用了一种奇异的语调称呼他的名字,“芥川君,神是不会爱世人的,耶稣基督绑在十字架时,脸上的悲悯和嘲讽是同时存在的。”
呼吸声逐渐变得迟钝,像是有一块巨大的海绵把空气吸走了。肺部渐渐感到沉重的压迫,太宰治轻轻地笑了笑,他的手还握着芥川龙之介的手腕。
“自杀,孤独,活着的意义,会关怀那些虚幻的东西的不是疯子就是哲学家,但没有一个真正的哲学家会自杀的。”男人轻轻地说着,安静的滴答声,像极了生命末端时针走动。
一贯精明的大脑此刻却如同生锈了的齿轮,他的眼瞳中覆盖上一层阳光无法照到的浅淡阴影。男人握着青年的手腕,力道大的已经在那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红印。
人在极度的悲伤时往往会产生一种比大哭和哀嚎更加滑稽的表情,而此刻太宰治的嘴角上扬着,目光中却映着白茫茫的墙壁。
“好了,芥川君,我知道你并不是什么哲学家,我也不是。”太宰治闭上眼,无声地微笑,“你听见了流淌的河水吗,有着樱草和三色堇盛开的河岸,还有河水的叹息声。”
“与死亡对抗需要一种绝对的勇气,但生是从死中诞生的,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弱者,只是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罢了。”
太宰治的眼瞳中罕见地出现一抹温柔的神色:“我也是,冥冥之中我们之间果然有一种无法断裂的联系。”
“很抱歉之前骗了你,那时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做到给于你生存的意义了,那么我也一定也能找到。所以,即便到后来我依旧在不停地给你编织一个空虚的谎言外壳。”
他抓住青年纤细的手腕,神色中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温和感。
“而当你终于摆脱了那份莫须有的悲哀,从那层虚假的意义空壳挣脱出来时,我却感觉不到任何欣喜的情绪。你终于变得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了,而我也再也无法阻拦你。”
太宰治出神地注视着青年安静的面容,目光从额前滑落到唇边,再回到那双一直没有睁开的眼。
“芥川君,你是选择了‘无’吗?”
指尖传来了用力过猛的麻痹感,太宰治垂下眼,目光停留在青年被掐出一圈红印的手腕上,他恍然般地松开手,心脏处再度传来了被压迫的沉重感。
而后,他突然站起身,伸手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全部重新充斥了整个房间,浓重的消毒水味也像是被那金灿灿的光芒稀释了些许。
“如芥川君所言,我并不是纯粹的自杀主义者。”太宰治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门口,他伸手拉开房门,转过头来轻松地说道。
“现在我不得不先去办一件事,如果在回来后芥川君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话……”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轻柔的笑意:“我就拉着你从窗边落下去。”